江尘的手从七公主心口移开,断簪留在她胸口,像一根钉进命运的针。他没看她,也没回头。左腕的莲纹还在跳,一震一震,和地底的脉动对上了频率。
他撑着地面站起来,膝盖沾着灰,掌心那道被碎石磨出的血口已经结了薄痂。可血没停,是从指尖渗出来的,顺着指缝滴进地缝。一滴,两滴。血落下去的瞬间,底下传来一声闷响,像是什么被唤醒了。
不是他主动引的。
是地脉自己动了。
一股热流从裂缝里冲上来,撞进他掌心。他没躲,反而把整只手按了下去。玄灵体立刻响应,像一张嘴,直接吞进了那股灵气。左眼血光暴涨,右眼金芒一闪而没,两股力量在他经脉里对冲,又迅速归于一线。
他知道机会来了。
四根镇魂柱就立在祭坛四角,黑石为基,刻着盘龙纹。那是封印玄灵心诀本体的地方,也是压制他魂魄枷锁的源头。之前他不敢碰,怕反噬太重。但现在不一样了。九百九十九次轮回的记忆被玄灵体吞了,双生命格开始共鸣,他体内多了点以前没有的东西——不是力量,是资格。
他往前走了一步。
脚踩在碎砖上,发出轻响。可这声音刚起,就被地底传来的震动压了下去。四根柱子同时震了一下,龙纹泛起微光。
江尘没停。
他抬手,掌心朝上,玄灵体化作漩涡,开始吸。不是吸空气,是吸地脉里的灵气。那些暴走的火气、残存的毒流、被封印千年的灵压,全被他强行拽了出来。灵气如潮水般涌向他,又顺着经脉灌进识海。
他的身体开始发烫,皮肤下像是有火在烧。可他没退,反而加大了吞噬的力度。
第一根镇魂柱剧烈一颤,龙眼的位置突然裂开一道缝,血光从里面透出来。
“轰!”
灵气反噬来了。
像是千万根针扎进骨头,顺着经脉往脑子里钻。江尘闷哼一声,嘴角溢血,但他没松手。他知道这关过不去,后面全白搭。他咬牙,把玄阴灵脉推到极致,硬扛着反噬继续吸。
柱子上的龙纹开始扭曲,龙首缓缓抬起,像是要挣脱石体。
血从他鼻腔流出,顺着下巴滴在地上。可地上的血没干,反而被吸进了裂缝,像是喂给了什么。
第二根柱子也动了。
第三根。
第四根。
四道龙纹同时震颤,光芒连成一片。江尘全身都在抖,可他还在吸。他的双瞳已经完全变了,左眼如血池倒映,右眼似金焰燃烧。两股光在瞳孔深处交汇,形成一个旋转的涡。
突然,一道低吼从柱子里传出。
不是人声。
是龙吟。
第一根柱子上的青龙雕刻猛地一挣,整条龙身从石中凸出,鳞片一片片竖起,龙爪张开,龙首转向江尘。它没攻击,只是盯着他,眼中有血光流转。
江尘喘着气,抬起手,掌心朝它。
龙吟再起,这次更近。
青龙从柱子上跃下,落地无声。它绕着江尘走了一圈,每一步都让地面裂开细纹。最后,它停在他面前,低下头,鼻尖几乎碰到他的胸口。
“守门人。”它开口了,声音沙哑,像从地底深处挤出来,“你终于来了。”
江尘没说话。
他知道它说的是谁。
不是现在的他,是那一世又一世轮回里,始终站在炼魂炉前的那个执火者。
青龙突然抬头,龙首猛地撞向他胸口。江尘没躲,任由那一撞砸在心口。骨头像是断了,一口血喷出来,可他没倒。
魂魄枷锁,在那一撞之下,碎了。
一道灼热的痕迹从心口蔓延开来,像龙形的烙印,深深嵌进皮肉。江尘能感觉到,体内最后一道压制消失了。玄灵体彻底活了,不再是被动防御,而是主动吞吐天地灵气,和地脉同频共振。
他抬手摸了摸心口,指尖碰到的是滚烫的皮肉,还有那道刚成型的龙痕。
青龙退后一步,仰天长啸。四根镇魂柱同时崩裂,龙纹化作光点,被它吸进体内。它的身形开始变实,不再是雕刻的影子,而是真正的器灵。鳞片泛着青光,龙须微动,双眼如血月悬空。
它低头看着江尘,声音低沉:“你既是守门人,也是钥匙。心诀本体在最深处,但有人不会让你碰它。”
江尘刚要开口,天上传来一声铃响。
轻,脆,却让人神识一紧。
他抬头。
萧沉渊站在虚空之上,白衣如雪,手中摄魂铃轻轻一晃,铃声未落,锁链已现。
四条玄铁锁链从铃中飞出,直扑青龙。链身刻满符文,每一环都泛着黑光,像是用怨魂炼成的。
青龙怒吼,龙尾横扫,可锁链太快,瞬间缠上它的脖颈、四肢。符文亮起,黑光暴涨,青龙的身体猛地一僵,龙鳞炸裂,血从锁链缝隙中渗出。
江尘往前一步,玄灵体刚要出手,萧沉渊却先开口了。
“我的东西。”他声音很冷,目光落在青龙身上,“谁也别想碰。”
江尘没动。
他知道现在打不过。萧沉渊不是一个人,他背后有天道残念,有湮世烬,有九百九十九次轮回里积累的杀局。他现在强行动手,只会让青龙被彻底封印。
他退了一步。
青龙被锁链拉得跪在地上,龙首低垂,可它还在吼,声音穿透地脉,震得四壁碎石不断掉落。
江尘看着它,忽然抬起手,掌心对准地面。
玄灵体沉下去了。
不是逃跑,是潜入。他把力量灌进地底,和地火共鸣,让自己的气息完全融入地脉。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藏起来,等下一波机会。
萧沉渊没追。
他站在空中,摄魂铃轻晃,锁链绷得笔直。青龙挣扎了一下,又一下,可符文越亮,压制越强。它的吼声渐渐变弱,龙身开始虚化,像是要被重新打回石柱。
江尘蹲在祭坛裂隙边,手按着地面。他能感觉到青龙的痛,那痛顺着地脉传到他心口的龙痕上,像刀割。
他知道这局还没完。
守门人不是称号,是责任。钥匙不是拿来开锁的,是拿来砸锁的。
他闭上眼,玄灵体在地底游走,像一条潜伏的蛇。他不急。他有的是时间。
头顶上,萧沉渊终于收回摄魂铃。青龙被锁链拖着,缓缓升向半空,身形越来越淡,最后只剩一道青光,被封进铃中。
风卷着灰烬吹过。
江尘睁开眼。
左眼血光未散,右眼金芒隐现。心口的龙痕还在烫,像是在提醒他什么。
他站起身,拍掉衣上的灰。四根镇魂柱已经碎了,只剩残基插在土里。地脉还在动,火气比刚才更浓。
他知道青龙没死。
它只是被关了回去。
可它认了他。
守门人。
这三个字不是白叫的。
他抬头看天。
云层厚重,压着皇陵的废墟。可他不在乎。他现在不怕天道了。
他往前走了一步。
脚踩在一块碎石上,石头裂开,露出底下一道刻痕。他蹲下,用手抹去灰,看清了——是半个符文,和镇魂柱上的龙纹同源。
他没动。
可他知道,这下面还有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