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尘从侧道口跃出时,脚底踩碎了一片青瓦。
他没停,顺势翻滚卸力,肩背撞上墙根才稳住身形。左眼血光还在,像一盏不灭的灯,照得眼前发红。心口那截残链卡在肋骨之间,每呼吸一次就往里钻半分,疼得他牙根发酸。但他没去按,右手直接摸向腰间——七只瓷瓶还在,一只不少。
头顶石壁轰然裂开,一道黑影劈空而下。
歃血刀砸进地面,三丈长的石缝瞬间蔓延,碎石飞溅。七名黑衣人从烟尘里走出,脚步一致,刀锋贴地,像是被人牵着线的木偶。江尘扫了一眼,就知道他们不是活的。
高处站着一人,黑红劲装,半张青铜面具覆脸,刀尖垂地,一滴血顺着槽纹滑落,在砖上蚀出一个小洞。
江尘眯了下眼。
他没动,对方也没动。空气像是凝住了,只有那滴血还在往下落,第二滴,第三滴,节奏不乱。
他忽然往前冲。
脚刚离地,七只瓷瓶已滑进指缝。三只甩向正前方暗卫阵眼,瓷瓶撞地炸开,黑火腾起,毒粉遇空气自燃,火光映得那七张脸一片死灰。暗卫动作一滞,刀锋偏了半寸。
江尘借势蹬地,整个人贴着火线冲出,第四、第五只瓷瓶甩向两侧高处,炸在血衣侯立足的石檐下。碎石崩落,逼得那人后退半步。
就在那一瞬,面具被气浪掀开一角。
江尘眼角一跳。
眼尾一点朱砂痣,鲜红如血,和萧沉渊的一模一样。
他没多看,落地即滚,左手撑地翻身站起,余光扫过四周。出口被封,后路是秘径,进去就是死局。他必须在毒火熄灭前撕开一条口子。
黑火开始暗淡。
七名暗卫重新围拢,刀锋交错,封住所有退路。
血衣侯站在原地,没追。
他缓缓抬起手,摘下半个面具,露出半张毫无表情的脸。嘴唇微动,声音低哑,哼起一段歌:
“魂归幽冥,血祭天门……双生不渡,唯烬为引……”
江尘猛地一僵。
左腕莲花刺青骤然发烫,像是被烙铁贴上。体内那截残链竟停止了蠕动,连带着玄灵体都安静了一瞬。那不是压制,是镇——像有人拿铁钉把他的魂魄钉在了原地。
他咬破舌尖,血腥味冲上喉咙。
这歌不是冲他来的,可偏偏能镇住他体内的东西。他不信巧合。他更不信,一个爪牙能碰触到玄灵体的本源。
歌声继续。
“风起北冥,雪葬旧名……残簪未冷,故人未瞑……”
每一声都像敲在骨头上的钟。江尘感觉自己的意识被一点点往下拽,像是要沉进地底。他不能晕,也不能停。他还有事没做完。
他猛然抬手,把最后两只瓷瓶砸向自己脚下。
轰!
毒火撞上地脉残余的灵气,炸出一道深缝。石板翻裂,泥土飞溅,他借着气浪后跃,同时引爆第七瓶——炽阳粉。
强光炸开,刺得人睁不开眼。
血衣侯抬手挡光,面具重新扣回脸上。暗卫们动作混乱,有两人竟转向裂缝,像是被什么吸引。
江尘落地时已单膝跪地,膝盖压着一块翘起的石板。他没急着起身,指尖顺着裂缝边缘一寸寸摸过去。
触到了。
半截玉簪卡在石缝里,通体血红,像是用血浸透的玉。簪头刻着一个“萧”字,刀痕极深,断口新鲜,像是最近才折断的。
他没拔。
他知道这东西不能碰。一碰,就等于留下痕迹。他只用毒火在裂缝边缘烧了一圈,黑火舔过石面,迅速封住裂口,把玉簪重新埋了进去。
做完这些,他才缓缓站起。
目光最后一次扫向血衣侯。
那人站在原地,面具完整,刀垂在身侧。但那只没被遮住的眼睛,正死死盯着地面——正是玉簪埋下的位置。
江尘没说话。
他从袖中取出一只空瓶,瓶底还沾着一点灰。他轻轻晃了晃,灰落下来,混进尘土里。
然后他转身,朝宫墙夹道走去。
脚步不快,但稳。
身后,那七名暗卫突然动了,齐刷刷扑向裂缝,刀锋凿地,像是要挖出什么。血衣侯却没动。他站在原地,手指慢慢抚过面具边缘,像是在确认它是否戴正。
江尘走出十步,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响。
是刀尖点地的声音。
很轻,但很稳。
他知道对方没走。
他也知道,那首歌不是命令,是提醒。
他没回头,只是把手重新插进袖中,指尖贴着那块石板残片。七公主的心跳还在,缓慢,稳定。但这一次,他察觉到一丝异样——心跳的节奏,和刚才那首歌的节拍,竟有半拍重合。
他眯了下眼,把残片收回怀里。
风从地缝里钻出来,带着铁锈味,也带着一股焦甜。
他记得这味道。
不是祭坛才有的,是更早以前,炼魂炉里烧尽骨灰时的味道。
他继续往前走,手一直插在袖子里,握着那只空了的瓷瓶。
瓶身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