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上,祥林嫂眼中那点被“捐门槛”点燃了希冀之火。】
“捐门槛?”
“给庙里的和尚?”
许多靠前的朝代的人,对这个概念感到无比陌生。
北宋时空,正在黄州贬所饮酒的苏轼,看着祥林嫂那仿佛抓住救命稻草的模样,眉头紧锁,连连摇头:
“荒唐!何其荒唐!”
他对身边友人叹道:“此妇人,夫死子亡,孤苦无依,所得工钱不过勉强糊口。”
“不思量如何寻些实在生计,却要将辛苦一年所得十吊钱去捐门槛?”
他眼中充满了不解与痛惜,
【视频继续,柳妈正热切地向祥林嫂描绘着“捐门槛”的“神奇”功效。】
【“‘你得去镇西头的土地庙!’”】
【“‘找那庙里的管事师父!心要诚!’”】
【“‘捐一条结实的门槛,让庙里的师父开光,然后放在庙门口最显眼的地方!’”】
【“‘让南来北往的善男信女,成千上万的人,日日夜夜从上面踏过去!’”】
【她的语气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虔诚。】
【“‘这样啊,踏的人越多,踩得越狠,你身上的罪孽和晦气就被踩得越干净!你的罪孽也就赎清了!!再也没人能说你是‘扫把星’!’”】
李世民听着柳妈这番“千人踏万人跨”的理论,只觉得一股荒谬感直冲天灵盖!
“滑天下之大稽!”
他声音洪亮,带着帝王的威仪和不容置疑的理性,“人之清白晦气,岂系于一条木头门槛之上?荒谬透顶!”
朱元璋看着天幕上的祥林嫂,一股怒其不争的烦躁涌上心头:
“蠢妇!愚不可及!”
“有这十吊钱,买几亩薄田,或置办个小营生,不比这强?”
【视频画面切换。】
【阴沉的天空下,祥林嫂紧紧攥着一个破旧的小布包,里面是她一年来省吃俭用、一个铜板一个铜板攒下的十吊钱,怀着一种近乎朝圣的虔诚和忐忑,走进了镇子西头那座香火缭绕却又透着几分破败的土地庙。】
【庙内光线昏暗,一个的管事,正眯着眼拨弄着算盘。看到衣着寒酸的祥林嫂进来,他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祥林嫂怯生生地上前,将那小布包小心翼翼地放在案上,声音带着卑微的祈求:“...........我........我想捐条门槛.........”】
【“‘你这么惨..........怎么说也得捐个十吊钱,才可以洗清罪孽。’”】
“她到底何罪之有?!”
黎哲发出一条、带着强烈愤怒和质问的弹幕,如同利箭般划过天幕!
这简短的几个字,像一道惊雷,炸响在无数时空观众的心头!
民国时空,一位年轻战士,手猛地一顿。
他想起自己幼年村子里那个总被人指指点点、最后投了井的寡妇婶子...........是啊,她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到底何罪之有?!
他握紧了拳头,看向远方硝烟弥漫的战场,眼神更加坚定———他要打破的,是人身上的无形枷锁!
明清时空,一些原本觉得晦气的百姓,此刻看着祥林嫂卑微乞求的样子和管事的嘴脸,内心也产生了动摇和疑问。
更靠前的朝代,疑问声更大: “后世对寡妇的苛责竟至于此?”
嬴政想起大秦征战四方,多少将士马革裹尸,留下的孤儿寡母不计其数。
朝廷虽有抚恤,但民间寡妇众多是事实。若按后世这“寡妇晦气要赎罪”的逻辑,他大秦岂不是遍地“罪人”?这简直动摇国本!
“荒谬!寡妇何罪?!” 他本能地感到这种思想对统治根基的危害。
【视频旁白响起,冷静而犀利,如同手术刀般剖析着这荒诞交易的实质:】
【“然而,神权许诺的赎罪券,从来都只是信奉实利的规则制定者们,为自己方便行事、肆意剥削而预留的后门。”】
【管事掂量着那沉甸甸的十吊钱,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而祥林嫂则如释重负,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眼中充满了对未来的虚幻憧憬。】
刘彻听到“规则制定者”、“后门”这几个词,眉头拧紧!
敏锐地察觉到这天幕所言,已触及神权与统治的敏感地带!
他心中警铃大作,下意识地看向董仲舒。
【捐完门槛后,祥林嫂在鲁府后院劈柴,动作似乎比往日轻快了些许。她脸上依旧愁苦,但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期盼和............欢喜?】
【柳妈路过,看到她这副样子,好奇地问:】
【“‘祥林嫂,今儿个怎么瞧着...........有点高兴?’”】
【祥林嫂停下手中的活计,抬起头,脸上竟难得地有着笑容,她压低声音,带着一种分享巨大秘密的兴奋和自豪:】
【“‘柳妈!’”】
【“‘我捐过门槛了!’”】
【她眼睛亮亮的。】
【“‘整整十吊钱呢!’”】
【她伸出粗糙的手指,比划着“十”字,仿佛那是一个无比神圣的数字。】
街头巷尾,几个游手好闲的混混看着天幕,嗤之以鼻:
“十吊钱啊!够哥几个在酒楼快活好几顿了!捐给破庙?脑子被门夹了吧!”
“就是!有这钱,买酒买肉,睡个娘们儿,不比这强百倍?”
【祥林嫂此刻沉浸在自己的救赎世界里,声音带着一种解脱般的轻快:】
【“‘我已经洗清罪孽了!’”】
【“‘师父说了,我现在身上干净了!’”】
【“‘以后..........以后我就能堂堂正正地做人了!’”】
某处深宅大院,一位刚拜完菩萨、正在用斋的贵妇人,看着天幕,满意地点点头,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菩萨保佑,这妇人总算有救了!”
她完全认同这套逻辑,觉得祥林嫂做了最正确的选择。
而另一个时空,大清某个科举落榜的书生看着祥林嫂那充满希望的样子,眼神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捐了又如何?赎清了所谓的‘罪孽’又如何?”
他心中暗叹,“在世人眼里,在鲁四老爷眼里,你终究还是个死了两任丈夫的寡妇!!”
【视频节奏陡然加快!气氛瞬间紧绷!】
【“祝福”大典当日,鲁府上下忙碌异常。祥林嫂被允许在厨房帮忙准备祭品,她小心翼翼地端起一盘刚蒸好的、象征“年年有余”的鲤鱼,心中充满了新生的虔诚和喜悦——她终于有资格触碰这些“福气”之物了!】
【然而,就在她将鱼盘稳稳放在供桌上时——】
【鲁四老爷一眼就看到了祥林嫂触碰过的鱼盘,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污秽的东西!】
【“‘赶紧给我放下!谁让你碰的?!’”】
【他厉声呵斥,声音比鲁太太更加冰冷威严,带着不容置疑的厌恶!】
【祥林嫂浑身一颤,手中的抹布再次掉落。但这一次,她没有像上次那样懵住。】
【她猛地转过身,脸上不再是恐惧和麻木,而是带着一种急切的、想要证明清白的激动,她上前一步声音颤抖却清晰地分辩道:】
【“‘老爷!老爷!我捐过门槛了!’”】
【“‘我捐了十吊钱!在土地庙捐的!让千人踏万人跨!’”】
【“‘师父说我赎清罪孽了!’”】*她眼中充满了祈求被认可的渴望。
【鲁四老爷看着她这副急于证明的样子,非但没有丝毫动容,眼中反而闪过一丝极度的厌烦和鄙夷。他用最冷酷无情的语言,打断她的发言。】
【“‘住嘴!什么门槛不门槛!’”】
【“‘你就算捐一百吊、一千吊也没有用!’”】
【“‘你身上的罪孽,一辈子都洗不清!’”】
鲁四老爷这最后的宣判,如同九天惊雷,又似万钧重锤,狠狠砸在祥林嫂的心口!也砸在所有时空观众的心上!
刚才还在嘲笑祥林嫂蠢的街头混混,此刻都愣住了,随即有人啐了一口:
“呸!看吧!老子说什么来着?捐不捐钱有个屁用!就是嫌你是个寡妇!晦气!找借口踩你罢了!”
【镜头猛地切换到土地庙!】
【夜色如墨,寒风呼啸。祥林嫂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庙门口。她手中紧紧攥着一把闪着寒光的菜刀!】
【“嗬……嗬嗬……” 她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眼中燃烧着毁灭一切的火焰!】
【她猛地举起菜刀,用尽全身力气,发疯般地朝着那门槛狠狠砍去!】
【“砍死你!砍死你!”】
【巨大的动静惊醒了庙里的管事。他提着灯笼冲出来,看到状若疯魔的祥林嫂和那被砍得面目全非的“赎罪门槛”。】
【“‘祥林嫂?!你疯了!你不怕得罪菩萨吗?!’”】
【“‘快滚!滚出去!别脏了菩萨的地方!’”】
明朝那位刚刚还在念佛的贵妇人,看着天幕上祥林嫂疯狂砍劈门槛的景象,吓得手中的佛珠都掉了,连连拍着胸口:
“疯了!果然是疯了!竟敢亵渎菩萨!罪过!罪过啊!”
在她看来,祥林嫂的行为已是大逆不道。
然而,更多时空的观众,看着祥林嫂这最后的、绝望的反抗,心中不免涌一丝悲悯。
“十吊钱........一年的心血.........全没了.........”
即使是那些曾经觉得她“晦气”的人,此刻也不免动容。
【视频画面在祥林嫂被赶出庙门、踉跄消失在寒风中的背影上定格片刻,随即切换:】
【几天后,鲁镇街头。】
【祥林嫂拄着一根捡来的树枝作拐杖,蓬头垢面,眼神涣散,漫无目的地走着。寒风卷起她单薄的破衣。】
【一个低沉、沙哑、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呓语,在她干裂的唇边反复呢喃:】
【“‘一个人死了以后.......到底有没有魂灵.........’”】
【“‘一个人死了以后........到底有没有灵魂.......’”】这终极的疑问,是她对命运最后的拷问,也是对这吃人世界最后的迷茫。
【旁白的声音沉重而悠远,伴随着画面中鲁镇万家灯火亮起,爆竹声声,欢声笑语隐约传来——正是年终“祝福”的喜庆时刻:】
【“在这个万家灯火、祈福纳祥的‘祝福’日........”】
【镜头拉远,定格在镇外一座破败不堪、寒风呼啸的土地庙角落。】
【“.........祥林嫂,一步步走向了她最终的归宿——死亡。”】
【“然而,她究竟死在了哪一天?”】
【“是儿子阿毛被狼叼走的那天?”】
【“是丈夫贺老六倒毙在地的那天?”】
【“是被鲁太太骂作‘晦气’、剥夺触碰‘福气’资格的那天?”】
【“是耗尽血汗钱捐了门槛却被鲁四老爷彻底否定、碾碎所有希望的那天?”】
【视频最后,那个贯穿始终的、沉重如山的标题再次浮现,发出震耳欲聋的灵魂拷问:】
【“到底.........是谁杀了祥林嫂?”】
天幕之下是一片死寂。
白居易看着那雪地中的身影,再回想鲁四老爷的刻薄、柳妈的愚昧、管事的贪婪、看客的冷漠.......他闭上眼睛,两行清泪无声滑落。
一个答案在他心中无比清晰地浮现: “非刀非剑,非一人之过。是这........世道啊!”
王安石紧锁眉头。
他看到了礼教杀人、神权剥削、阶级压迫、人性麻木........这重重叠叠的罗网!
民国寓所,那位闭目许久的一字胡文豪,缓缓睁开眼。
他眼中没有泪,只有一片冰冷的、燃烧着怒火的荒原。
他拿起笔,他要用这如椽巨笔,剖开这黑暗!
天幕那句“到底是谁杀了祥林嫂?”的诘问,却如同洪钟,在各朝各代时空中,久久回荡,拷问着每一个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