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祁晏伸出手指,指尖带着一丝微弱的灵力波动,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肩膀上的一条鞭痕。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他咬着牙用力按了一下,有疼痛感,但还能接受,伤口下的皮肉似乎没有看起来深。
“咦?”楚祁晏发出一声极轻的的惊异声。
“怎么了?”林月棠紧张起来。
“这伤口看着很吓人。”楚祁晏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手指又加重了力道。“虽然皮开肉绽,但竟然没有伤及筋骨。”
原本还预想这伤需要养上一个月,但实际上,师尊比他想象中还要会控制力道。
这骇人的伤势,只要七八天就能好得七七八八了。
楚祁晏背着手,又去摸了其他位置的伤痕,无一例外是刻意避开要害的,而且那些黏腻的蜂蜜虽然刺激伤口,但也只是浮在表层。
甜腻的香气里似乎还混杂着一丝极淡的、清冽的寒气,中和了部分蜂毒带来的灼痛。
“怎么了?”林月棠看得一头雾水,难道楚师兄一点也不怕痛?“楚师兄,你不疼吗?”
“有一点,不过咱们师尊真的很好,你凑近点说不定能看到一丝灵力。”楚祁晏微微皱眉,就是这背上的蜂蜜得清洗了,否则明早起来,说不定这屋子都会变成蜂窝。
林月棠依言凑近一点,触目惊心的伤口让她忍不住头皮发麻,这么恐怖还说不疼,楚师兄也太厉害了吧!
换做是她早就哭的满地打滚了。
拜师仪式的时候还听别的师兄师姐说,楚师兄挨打的时候一声都没吭!
太佩服他了!
林月棠凑近了立刻闻到一股香甜的味道,还有一阵凉丝丝的感觉,原来楚师兄说的是真的。
整整十鞭沾了引蜂蜜的淬骨鞭,换做常人,不死也要脱层皮,后背筋骨尽碎都有可能。
可他此刻除了皮肉撕裂的痛和那挥之不去的甜腥,筋骨并无大碍,灵力运转虽有些滞涩,但并未伤及根本。
这不是巧合,是江沐雪有意为之。
“林师妹,”楚祁晏猛地转头,看向林月棠,“你的膝盖,我看看。”
林月棠被他突如其来的话语吓了一跳,慌忙低头去看自己包扎着布条的膝盖。
她小心地解开楚祁晏之前给她绑的布条。
借着火光,只见少女原本白皙娇嫩的膝盖上,此刻一片青紫红肿,布满了被碎石硌破的血口子,看起来惨不忍睹。
林月棠看着自己的伤,又想起那碎石路的尖锐,小嘴一瘪,又想哭。
“别动!”楚祁晏低喝一声,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弱的灵力,极其轻柔地覆上林月棠膝盖上最红肿的一块。
他的灵力小心翼翼地探入。
这一次,他的感受更加清晰。
在那看似触目惊心的青紫红肿之下,皮肉深处,竟然覆盖着一层极其细微、极其柔和、如同尘埃般轻盈的灵力薄膜。
那薄膜散发着淡淡的、带着冰雪气息的凉意,如同最柔软的垫子,将膝盖与下方尖锐的碎石完全隔开。
那些血口子,只是表皮被粗糙的石头磨破,真正的筋骨关节,被保护得极好!
软尘术!
一种极其细微、需要耗费施术者大量心神精准操控的低阶防护法术。
通常是镖局这种帮人运送,用来保护贵重易碎物品在搬运中不受磕碰的小法术。
江沐雪是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给林月棠的膝盖套上了这样一层保护?!
“这……”林月棠也感受到了。当楚祁晏的灵力触碰到那层薄膜时,一股清冽的冰雪气息瞬间抚平了膝盖深处的刺痛,带来一种奇异的安心感。
她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楚祁晏。
“好像是师尊怒斥你,用袖子挥退你的时候对你使用了软尘术,虽然不能完全让你避免收到伤害,但能保护你的筋骨。”楚祁晏分析道。
两人在摇曳的火光中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流。
“师尊她,”林月棠的声音带着哽咽,这次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某种汹涌的情绪,“她、她不是真的要打我们、罚我们。”
“嗯。”楚祁晏重重地点头,喉头有些发紧,前世亲眼见过江沐雪冒死救他,这样的人内心的善良不会骗人。
楚祁晏想起了那十鞭落下时,脑海中响起的那串夹杂着愤怒、憋屈、心疼和疯狂咒骂狗系统的心声。
原来,那不仅仅是抱怨,更是她在痛苦中,竭尽全力为他们争取的一线生机。
“她心里,其实……”林月棠说不下去了,眼泪终于还是掉了下来,但这次,是滚烫的。
楚祁晏沉默地伸出手,用还算干净的衣袖内衬,轻轻擦掉林月棠脸上的泪珠。
火光映照着他年轻却已显坚毅的脸庞,眼神深处,某种决心如同磐石般凝固。
“所以,我们更要守好这个秘密。”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更要守护好她。”
林月棠用力点头,小脸上泪痕未干,眼神却前所未有地明亮和坚定:“嗯!守护师尊!我…我要快点好起来!努力修炼!当个厉害的…食人花!”
她想起师尊内心的期望,努力挺了挺小胸脯。
楚祁晏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嘴角终于弯起一个真心实意的、极其细微的弧度。
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感受着后背皮肉伤口的刺痛和那层被放水的庆幸,听着隔壁主殿隐隐传来的、某人裹着硬板砖被子翻来覆去、内心疯狂诅咒“狗系统和下头男不得好死”的暴躁心声。
寒风依旧在破屋外呼啸,屋顶的破洞漏下冰冷的月光。
身下的门板硬得硌人,空气里的霉味挥之不去。
“睡吧。”楚祁晏低声道,熄了那豆大的火苗。“我去找找有没有水,背后的蜂蜜得洗掉。”
“楚祁晏。”还没等他行动起来,江沐雪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弟子在!”楚祁晏连忙应声,又把火折子点起来。
“去把你背后的伤处理一下,别把我清雪峰弄成蜂窝。”江沐雪没等楚祁晏走出来就自己回去了。
等楚祁晏出来的时候,只看到江沐雪的背影消失在主殿门后,他低头看见一个木桶,桶里有小半桶清澈的泉水。
楚祁晏提着桶走到旁边的厨房旁处理那些黏腻的蜂蜜,从他仅剩的包袱中找出一套旧衣穿上就去睡觉。
寒风在破屋外打着旋儿,发出呜呜的鬼哭狼嚎。
屋顶的破洞像漏勺,筛下几缕惨淡的月光,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楚祁晏其实根本睡不着。
一来是因为刚重生的不真实感,脑海中各种念头纷乱不已。
二来是因为背后的伤让他无法平躺着,牵扯到会有一种细微的刺痛,挺折磨人的。
就在这半梦半醒、意识在疼痛和寒冷中浮沉的混沌时刻,楚祁晏那根因重生而异常敏锐的神经,骤然绷紧。
他几乎条件反射想去抓自己前世的佩剑,不过刹那间想起这一世他还没拿到娘亲留给他的凭云剑。
不是风,也不是老鼠。
那是轻微得几乎被风声完全掩盖的脚步声,停在了破屋那扇吱呀作响、根本关不严实的破门外。
楚祁晏可不会傻得以为是哪里来的小偷小贼。
这穷得连耗子都懒得光顾的清雪峰,大概只有风是常客。
那脚步声带着一种刻意的轻盈,仿佛怕惊扰了什么,在门口停顿了一瞬。
师尊她偷感真重,连光明正大来看他们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