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涛轩外的厮杀声渐渐停歇,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呻吟。张豹和李魁浑身浴血,相互搀扶着,踉跄着冲进内室。他们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李魁胸前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张豹的左臂软软垂下,显然已经骨折,但最终还是拼掉了苏震海的两名心腹。
当看到内室的景象时,两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僵立在门口。
一片狼藉的废墟中,半边身体覆盖着厚厚冰霜、半边身体蒸腾着淡黄罡气、面容扭曲狰狞如同恶鬼的苏震海,正盘膝而坐,身体剧烈颤抖,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显然在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而另一边,林月如倒在破碎的木架和杂物中,浑身是血,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仿佛一具冰冷的尸体。
“林队长!”张豹惊呼一声,就要冲过去。
“别……别动她!”苏震海猛地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声音嘶哑如同破锣,带着极致的痛苦和恐惧,“她……她体内有……怪物!碰她……会死!”
张豹和李魁被苏震海那副骇人的样子和话语震慑,脚步不由得一顿。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惊怒的呼喊:“听涛轩!声音是从听涛轩传来的!”
“快!保护二长老!”
显然,这里的巨大动静终于惊动了天狼门其他留守的弟子和长老!
张豹和李魁脸色大变。一旦被包围,他们三个重伤员加上昏迷的赵铁牛,必死无疑!
“带上林队长和铁牛!走!”李魁当机立断,强忍伤痛,就要去背林月如。
“等等!”张豹却猛地拉住他,目光死死盯着苏震海,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解药!铁牛的解药还没拿到!还有这老贼……不能留!”
李魁瞬间明白了张豹的意思。他们此行的目的,一是救铁牛,二是揭穿苏震海!现在苏震海虽然重伤,但未死,一旦等他缓过来,或者被其他长老保护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解药……在……在寒玉盒里……”苏震海似乎察觉到了两人的杀意,为了活命,艰难地开口,目光瞟向林月如撞碎的那个多宝架废墟,“快……快给我……压制寒气的……炎阳丹……在……在我怀里……”他体内的寒气与罡气还在激烈对抗,冰霜甚至有蔓延的趋势,让他恐惧到了极点。
张豹立刻扑向废墟,不顾碎木扎手,疯狂翻找。很快,一个散发着淡淡寒气的白玉盒子被他找了出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三颗龙眼大小、赤红如火、散发着浓郁药香的丹药——正是赤炼砂的解药!他迅速收起。
同时,李魁则冲到苏震海面前,不顾对方怨毒的目光,粗暴地撕开他的衣襟,果然在内袋里摸出一个小巧的赤金葫芦,倒出几颗金红色的丹药,正是天狼门秘制的、蕴含火属性元气的“炎阳丹”。
“给……给我!”苏震海眼中露出渴望。
李魁眼中凶光一闪,非但没有给他,反而将葫芦和丹药全部收起,狞笑道:“老匹夫,下去跟阎王要丹药吧!”他猛地举起厚背砍刀,就要接过了苏震海!
“住手!”一声威严而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喝声,突然从内室门口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门口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群人!为首两人,赫然是坐在轮椅上的天狼门主——苏战!以及他身边,浑身浴血、脸色苍白、眼神却锐利如刀的天狼门少主——苏烈!在他们身后,是数名同样带伤、气息强悍的长老和核心弟子!
苏烈回来了!而且,竟然和苏战门主一起出现了!
张豹和李魁瞬间僵住,高举的刀也停在了半空。苏震海看到苏战和苏烈,眼中更是闪过一丝绝望和怨毒。
“父……父亲?您……您怎么……”苏烈看到轮椅上的苏战,震惊无比。他刚刚经历药谷血战,虽然最终击退了秦红玉,抢到了一株九转还魂草,但自身也受了不轻的伤,门中弟子更是损失惨重。他第一时间赶回门中想用还魂草救父亲,却被告知父亲被几位长老推着去了听涛轩!他心中顿感不妙,立刻赶来,没想到看到的竟是如此一幕!
苏战坐在轮椅上,形容枯槁,面色灰败,如同风中残烛,但那双眼睛却依旧深邃,带着洞察一切的智慧。他看也没看苏烈,浑浊却锐利的目光扫过内室:半边冰封痛苦嘶吼的苏震海,废墟中气息奄奄的林月如,手持解药和丹药的张豹、李魁,以及他们身后被捆着的俘虏和昏迷的赵铁牛。
“烈儿,扶我过去。”苏战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苏烈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推着轮椅来到苏震海面前。
“二弟,你……太急了。”苏战看着苏震海那副凄惨的模样,眼中没有愤怒,只有深深的悲哀和一丝了然。
“大……大哥……”苏震海看到苏战的眼神,心中的恐惧更甚,仿佛所有的心思都被看穿,“救我……是那妖女……她……”
“够了!”苏战打断他,目光转向废墟中的林月如,眼神变得极其复杂,有探究,有震惊,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敬畏?他缓缓抬起枯瘦的手,指向林月如:“先救她。”
“父亲!”苏烈急道,“她来历不明,还重伤了二叔……”
“我说,先救她!”苏战的语气陡然加重,带着门主不容置疑的威严,甚至因为激动而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一丝黑血。他中的“蚀骨散魂香”显然已深入骨髓,即使有还魂草,也回天乏术,此刻不过是强撑着一口气。
苏烈不敢违逆,虽然满心疑惑和警惕,但还是示意身边一名擅长医术的长老上前查看林月如的伤势。
那长老刚靠近林月如三步之内,脸色骤然一变,猛地后退一步,失声道:“好……好可怕的寒气!门主,此女……她体内有一股极其阴寒霸道的力量在肆虐!生机……生机几乎断绝!而且那股力量……似乎……似乎能侵蚀靠近者的元力!”
众人闻言皆惊!连凝罡境的长老都不敢靠近?!
苏战浑浊的眼中却闪过一丝异彩,仿佛印证了某种猜测。他剧烈地喘息了几下,对那名长老道:“用……用‘火玉断续膏’外敷伤口,吊住她一口气……再……再喂她一颗‘九转还魂丹’!”他看向苏烈,“烈儿,把……把你还魂草炼制的丹药……给她一颗!”
“什么?!”苏烈失声惊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九转还魂丹是救命的圣药,极其珍贵,他拼死才抢回一株还魂草,也只够炼制三颗!父亲自己危在旦夕,竟然要拿出一颗给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
“父亲!不可!您……”
“给她!”苏战猛地抓住轮椅扶手,枯瘦的手青筋暴起,眼神死死盯着苏烈,带着一种近乎命令的决绝,“她的命……比我的命……更重要!关乎……天狼门存亡!快!”
苏烈被父亲眼中那从未有过的凝重和急切彻底震住了。他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看着废墟中那个气息微弱、仿佛随时会消散的身影,又看看父亲灰败却无比坚持的脸,最终,他从怀中取出一个温润的白玉瓶,倒出一颗龙眼大小、氤氲着浓郁乳白色光晕和生命气息的丹药——九转还魂丹!无比心痛地递给那名长老。
长老也是震惊无比,但不敢怠慢,小心翼翼地将丹药喂入林月如口中,并用珍贵的火玉断续膏涂抹她身上最严重的几处伤口。
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磅礴而温和的生命洪流,涌入林月如破碎的身体。火玉断续膏的药力也渗透肌肤,带来灼热的气息。在这两股强大的药力刺激下,林月如体内那濒临崩溃、肆虐的寒气仿佛受到了某种牵引和压制,暴动的趋势稍稍平缓了一丝。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一直盘坐对抗寒气的苏震海,身体猛地剧烈抽搐起来!他体表的冰霜和罡气的平衡似乎被打破了!只见他覆盖冰霜的半边身体,那冰层之下,竟然隐隐浮现出一缕缕极其细微、如同活物般扭动着的……暗红色丝线!那丝线散发着一种混乱、暴虐、充满吞噬欲望的邪恶气息!
“呃啊啊啊——!”苏震海发出更加凄厉的惨叫,那惨叫声中,竟然隐隐夹杂着一种非人的、重叠的嘶吼!他的眼睛瞬间变得血红,充满了疯狂和嗜血!
“魔……魔气?!”苏战失声惊呼,枯槁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极致的惊骇!“他……他被魔念侵蚀了?!什么时候?!”
苏烈和在场所有长老弟子,瞬间如坠冰窟!一股比听涛轩内寒气更加冰冷刺骨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的心脏!
魔念!那传说中能侵蚀心智、扭曲灵魂、带来无尽灾祸的恐怖存在!竟然出现在了天狼门内!而且侵蚀了位高权重的二长老!
苏震海(或者说被魔念控制的身体)猛地抬起头,血红的双眼死死盯住了刚刚服下九转还魂丹、体内生命气息与寒气交织的林月如,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充满了贪婪和渴望:“灵……力……纯净的……灵力!给我——!!”
他竟不顾体内肆虐的寒气和严重的伤势,如同疯魔般,拖着半边冰封的身体,带着滔天的魔气,朝着林月如猛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