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将天台的栏杆染成橘红色，林清绾站在生锈的铁梯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栏杆上斑驳的油漆。十年过去，这里的一切似乎都没变——同样的锈迹，同样的裂缝，甚至连当年他们用来躲雨的角落堆着的破旧纸箱，都还保持着原样。只是当年躲在这里吃冰淇淋的五个人，如今各自站在命运的两端。
\"你还是老样子。\"程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断了她的回忆。他倚在门框上，手里拎着两罐啤酒，易拉罐表面的水珠在夕阳下闪闪发亮。
林清绾转身，看见他褪色的牛仔裤和宽松的t恤，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十年了，他标志性的痞笑依然挂在脸上，但眼底却沉淀着化不开的阴霾。\"你倒是学会喝啤酒了。\"她走上前，接过他递来的啤酒，指尖相触的瞬间，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瑟缩了一下。
\"生活所迫。\"程野仰头灌了一口，喉结滚动，\"金融圈的应酬，不喝不行。\"他突然咧嘴一笑，露出虎牙，\"不过今天不是来应酬的。\"
林清绾望向天台边缘，那里摆着一张褪色的塑料桌椅，是当年他们逃课时用的。桌面上刻满了歪歪扭扭的字迹，依稀能辨认出\"林清绾是大笨蛋\"之类的幼稚涂鸦。\"谢临川知道我们来这儿吗？\"她问，手指不自觉地抚过那些刻痕。
\"他要是知道，估计又要冷笑说'你们很吵'。\"程野模仿着谢临川的语气，眼神却暗了下来，\"不过今天他没空管我们。\"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陆离那边有新发现。\"
苏晴和陆离从楼梯口走上来时，夕阳已经完全沉了下去。苏晴手里抱着一摞文件，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而陆离则背着画板，苍白的脸上带着病态的红晕。他们身后跟着的谢临川——如果那算\"跟\"的话——双手插兜站在楼梯转角处，黑色风衣在暮色中如同浓墨一笔。
\"天台锁了？\"谢临川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不带一丝温度。他走上天台，目光扫过塑料桌椅，最后停在林清绾手中的U盘上，\"找到什么有趣的东西了？\"
程野将啤酒罐捏扁，铝罐发出令人牙酸的变形声：\"比你篡改成绩单有趣多了。\"他踢了一脚脚边的纸箱，里面滚出几瓶褪色的薄荷糖，\"还记得这个吗？当年你总爱往我们书包里塞这个。\"
谢临川弯腰捡起一颗糖，在指尖把玩：\"习惯而已。就像你们现在习惯装作不认识我一样。\"他的目光落在陆离身上，\"你的画展筹备得怎么样了？听说谢氏集团有意赞助。\"
陆离的画笔在指间转出一道残影，颜料蹭脏了他的袖口：\"不用你假好心。\"他声音沙哑，像是被砂纸磨过，\"我的作品不卖身。\"
空气骤然凝固。苏晴紧张地抓住林清绾的袖子，指节发白。十年过去，他们依然学不会如何与谢临川相处——这个永远游走在边缘的转学生，像一株生长在阴沟里的植物，用毒刺保护着自己。
\"别这么紧张。\"谢临川突然笑了，那笑容让他英俊的脸显得格外陌生，\"我只是来送东西的。\"他从风衣内袋掏出一个牛皮纸袋，\"你母亲的新病历。\"
林清绾接过纸袋的手微微发抖。透过薄薄的纸张，她能感觉到里面ct片的冰冷触感。十年前那个雨夜，谢临川站在对面楼顶冷眼旁观父亲跳楼的场景突然在脑海中闪回，她几乎能听见雨水打在水泥地上的声音。
\"她的情况比上次更糟。\"谢临川的声音突然轻柔得可怕，\"如果继续用那些便宜的仿制药......\"他没说完，但所有人都知道后果是什么。
程野猛地将啤酒罐砸向墙壁，铝罐碎片四散飞溅：\"你到底想要什么？！\"飞溅的碎片划破了他的手腕，血珠顺着指缝滴落，在水泥地上晕开暗红的花。
谢临川连眉毛都没动一下：\"我说过很多次了——只是想证明一些事情。\"他的目光依次扫过每个人，\"比如你们有多容易被打败。\"
陆离突然笑了，笑声尖锐得像指甲刮过黑板：\"你错了。\"他解下背着的画板，抽出最上面一张油画，\"我们早就不怕你了。\"画布上是一片破碎的玻璃，每一片碎片里都映着不同的脸——林清绾、程野、苏晴，还有谢临川自己。
谢临川盯着那幅画看了很久，久到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发火。但最终他只是轻笑一声，将牛皮纸袋扔回给林清绾：\"随你们便。\"转身走向楼梯口时，他的风衣下摆掠过苏晴的手背，凉得像蛇。
\"等等。\"苏晴突然喊道。她从包里掏出一叠照片，\"这些照片......\"照片上是谢临川与不同人的会面，背景模糊但能辨认出是谢氏集团的办公楼，\"是你安排人跟踪我们？\"
谢临川头也不回：\"只是例行公事。\"他的声音消失在楼梯间，\"毕竟你们现在可是'危险分子'。\"
天台重归寂静。林清绾打开牛皮纸袋，ct片上母亲大脑的阴影让她胃部绞痛。程野用袖子胡乱擦着手腕上的血，陆离则盯着那幅画发呆，仿佛能从破碎的玻璃里看出什么玄机。
\"十年了。\"苏晴突然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们还被困在这里，而他......\"她指向楼梯口，\"早就自由了。\"
林清绾将ct片仔细收好：\"不，他才是被困住的那个人。\"她想起谢临川深夜在天台抽烟的样子，想起他抽屉里那些被撕碎的画纸，想起高考前夜他站在雨中对她说\"你们很吵\"时的眼神——那不是胜利者的得意，而是失败者的疯狂。
程野突然跳上塑料桌椅，对着夜空大喊：\"谢临川！你听着！\"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天台上回荡，惊起一群栖息的麻雀，\"我们不会再逃了！\"
回应他的只有呼啸的风声。苏晴捂住嘴，眼泪无声地滑落。陆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转向林清绾：\"那幅画......\"
\"我明天就找人装裱。\"林清绾打断他，\"挂在画展最显眼的位置。\"她望向楼梯口的方向，仿佛能看见谢临川站在黑暗中的身影，\"让他看看，我们到底有多容易被打败。\"
月光爬上天台时，他们依然站在那里。五个人的影子在水泥地上拉得很长，交错重叠，像一幅未完成的拼图。远处城市的灯光次第亮起，照亮了他们身后那片破碎的玻璃——映照着过去，也预示着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