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被禁足景仁宫,如同在看似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激起的涟漪彻底改变了后宫的权力格局。
往日门庭若市的景仁宫,如今宫门紧闭,肃静得近乎死寂。除了每日送饭食和必需品的太监宫女,再无他人靠近。皇后乌拉那拉氏坐在空旷的大殿内,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往日的雍容华贵荡然无存,只剩下被剥夺权力后的颓败与深入骨髓的怨恨。她知道,这一次,皇帝是真的动了怒,她多年经营的地位,已然摇摇欲坠。
而与之相对的,是协理六宫权力的重新分配。端妃齐月宾资历最老,地位超然,但她体弱多病,常年静养,实际上并不具体管事,更多是一种象征性的坐镇。敬妃冯若昭性格温和,处事公允,负责一些日常琐碎和人员调度的平衡。真正的实务和改革推进,则大部分落在了林潇潇的肩上。
皇帝玄凌虽然没有明确提升林潇潇的位份(依旧是从三品婉仪,享妃位待遇),但赋予她的权力却是实实在在的。内务府经过整顿,风气为之一清,面对这位手腕强硬、背景深厚(有太后支持,且刚扳倒了皇后党羽)的林婉仪,无人敢再阳奉阴违。各司衙办事效率明显提高,林潇潇之前试点的“按需申领、公开公示”等制度,也开始逐步在更多宫苑推行,赢得了底层宫人更多的拥护。
碎玉轩俨然成为了后宫新的权力中心之一。每日前来请示汇报的管事太监、嬷嬷络绎不绝。林潇潇处理起事务来愈发得心应手,她恩威并施,既坚持原则,又懂得灵活变通,将各项宫务打理得井井有条,连原本对她有些微词的齐妃,在见识了她的能力后,也不得不收敛了几分。
甄嬛与安陵容的地位也随之水涨船高。甄嬛凭借着聪慧与得体的交际,在妃嫔中声望日隆;安陵容则因父亲冤屈得雪,又得林潇潇力保,对林潇潇更是死心塌地,其精巧的手艺也偶尔能得皇帝一两句夸赞。
后宫似乎进入了一个相对平稳的时期。然而,身处漩涡中心的几个人都明白,这平静之下,是更加汹涌的暗流。
皇帝玄凌对林潇潇的倚重与日俱增,时常召她商议宫务,甚至偶尔会问及她对一些无关紧要的朝政的看法。林潇潇依旧把握着分寸,只谈理念,不涉具体,但其见识与格局,常让玄凌感到惊喜与契合。那种心灵上的吸引,在一次次交谈中悄然滋长。玄凌看她的眼神,也越来越多地掺杂了超越君臣妃嫔的复杂情愫。
这一切,都被禁足在景仁宫的皇后,通过残存的眼线,点点滴滴地获悉。每多听一分,她心中的恨意便炽热一分。她将所有的失败与屈辱,都归咎于林潇潇。
“林氏……你且等着……本宫不会就这么算了的……”皇后对着铜镜中憔悴的自己,喃喃自语,眼中燃烧着疯狂的光芒,“只要本宫还是皇后,只要本宫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你好过!”
而林潇潇,在享受权力带来的便利与成就感的同时,也从未放松警惕。她深知皇后绝不会甘心失败,皇帝的恩宠也如同空中楼阁。她更加用心地经营着自己的信息网络,培养忠心可靠的下属,巩固与甄嬛、安陵容的同盟,同时也不忘时时去寿康宫陪伴太后,维系着这最坚固的靠山。
这一日,她正在翻阅内务府呈上的关于明年春季宫中用度预算的草案,皇帝身边的小夏子突然来传口谕,说皇上在御花园赏梅,请林婉仪前去一同品鉴。
林潇潇放下账册,心中微动。皇帝近来召见她,似乎越来越频繁了。她整理了一下仪容,随着小夏子前往御花园。
冬日的御花园,红梅傲雪,暗香浮动。玄凌独自站在一株开得正盛的老梅树下,负手而立,明黄色的龙袍在雪景中格外醒目。
林潇潇上前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玄凌转过身,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不同于往日朝堂上的威严,也不同于商议政事时的严肃,那笑容里带着几分轻松和……不易察觉的暖意。
“平身。”玄凌虚扶了一下,目光落在她被寒风吹得微红的脸颊上,“瞧你,手都冻凉了。苏培盛,去把朕的手炉拿来给林婉仪。”
苏培盛连忙应下,心中暗惊,皇上对林婉仪,是越发不同了。
林潇潇也是一怔,连忙谢恩:“谢皇上关怀,臣妾不冷。”
玄凌却不由分说,将苏培盛递来的暖手铜炉塞到她手中,触手一片温润。他的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的手指,两人皆是一顿。
气氛似乎有瞬间的凝滞和微妙。
玄凌轻咳一声,移开目光,望向那株红梅,仿佛随意地说道:“潇潇,你看这梅花,凌寒独自开。像不像……如今的你?”
林潇潇心中猛地一跳,握着那温暖的手炉,指尖却微微发凉。皇帝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赞赏她的独立坚强,还是……另有所指?
她垂下眼帘,恭敬而疏离地回道:“皇上谬赞了。梅花清雅高洁,臣妾岂敢相比。臣妾不过是尽本分之事,仰赖皇上和太后娘娘恩泽,方能在这宫中有一隅安身之所罢了。”
玄凌看着她低眉顺目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终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淡淡道:“陪朕走走吧。”
两人并肩在梅林中缓步而行,积雪在脚下发出轻微的咯吱声。玄凌偶尔指点着不同品种的梅花,说些典故诗词,林潇潇则轻声应和,气氛看似融洽,却各怀心思。
林潇潇知道,皇帝的态度在发生变化,这变化带来的,可能是更大的机遇,也可能是更深的危险。而景仁宫的那位,也绝不会坐视这一切发生。
新的格局已然形成,但更大的风暴,或许正在这看似平静祥和的梅香雪影中,悄然酝酿。她未来的路,注定不会平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