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在前方延伸,四周扭曲的光影似乎变得更加不稳定,仿佛随时会坍塌成无尽的虚空。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前进。每一步都感觉沉重,仿佛踏在心跳的鼓点上。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的景象再次扭曲、重组。这一次,没有出现任何怪物或敌人,也没有出现熟悉的场景。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绝对的、令人窒息的黑暗。不是缺乏光线的黑暗,而是一种吞噬一切存在、连意识都仿佛要消融其中的虚无。
在这片虚无的中心,悬浮着一些闪烁不定的、如同破碎镜片般的影像。它们自动围绕着我旋转,将我包裹其中。
我看到了……
第一幕: 第七特异点,绝对魔兽战线巴比伦尼亚。一位年轻的士兵,在混战中为了掩护我,被拉赫穆的触手贯穿胸膛。他倒下前,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信任和……一丝未尽的遗憾。我记得他的名字,叫卡兹。我当时……没能救下他。
第二幕: 某个异闻带。为了阻止空想树的蔓延,一个平静的村庄在宝具的对撞余波中化为焦土。我仿佛能听到那些未曾谋面的村民在最后一刻的惊呼和哭喊。我们拯救了人理,但他们的世界……消失了。
第三幕: 更早的时候,在时间神殿所罗门。医生……罗玛尼·阿其曼……他带着释然又悲伤的微笑,在我面前消散,化为最基础的光子。那是我心中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如果……如果我当时能再快一点,再强一点,是不是……
第四幕: 甚至是一些更微小的失误:一次错误的指挥导致从者重伤;一句无心的话语伤害了玛修的感情;因为疲惫而错过了某个可能拯救更多人的细节……
所有被我深埋心底、不愿触及的悔恨、失误、无力感…… 在这一刻,被这片诡异的虚无空间无限放大、清晰地呈现在眼前!每一个细节都栩栩如生,每一个遗憾都如同昨日重现!
“不……不要……”我痛苦地抱住头,想要驱散这些影像,但它们如同附骨之疽,紧紧缠绕着我的意识。那种沉重的负罪感和自我谴责,如同潮水般将我淹没,比任何物理攻击都要痛苦千万倍!
梦神那冰冷的声音,如同审判般在虚无中回荡:
“看啊,藤丸立香。这就是你……双手沾满的‘罪孽’。”
“你口口声声为了拯救人理,但看看你走过的路,铺满了多少牺牲和遗憾?”
“卡兹因你而死,村庄因你而毁,医生因你而逝……无数微小的错误,累积成了你无法背负的重担。”
“你……真的配得上‘救世主’之名吗?你所谓的‘战斗’,不过是在用更多的痛苦来掩盖过去的痛苦罢了。”
“承认吧,你是个失败者。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住口!” 我嘶吼着,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这些指控,如同最锋利的刀刃,切割着我内心最脆弱的部分。是的,我无法否认……那些遗憾是真实存在的,那些痛苦是刻骨铭心的。
影像开始变化,不再是重现过去,而是扭曲成更可怕的未来幻象:
我看到玛修因为我的某个失误,盾牌破碎,在我眼前消散……
我看到迦勒底因为我的错误决策,被“公司”彻底摧毁……
我看到阿尔托莉雅、达芬奇亲……所有我珍视的伙伴,都因为我的无能而一个个倒下……
而我,独自一人,跪在无尽的废墟中,被永恒的悔恨和孤独吞噬……
“这就是你的未来。”梦神的声音充满了蛊惑,“放弃吧,藤丸立香。停止这无意义的挣扎。沉溺于这份悔恨之中,才是你唯一的归宿。在这里,你可以尽情地惩罚自己,为你所有的‘罪孽’赎罪。这……难道不是你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吗?”
绝望,如同最冰冷的寒流,冻结了我的血液和思维。
反抗还有什么意义?继续前行,只会带来更多的错误和痛苦。或许……梦神是对的。或许,我根本不配拥有伙伴的信任,不配承担拯救人理的重任。或许,永远沉浸在这份自我惩罚的悔恨中,才是我应有的结局。
迦勒底传来的魔力暖流,在这一刻变得极其微弱,仿佛也被这片悔恨的深渊所隔绝。我感受不到伙伴们的支持了……只剩下无边的黑暗和沉重的罪孽感。
我的意志,终于……崩溃了。
我停止了挣扎,任由那些悔恨的幻象将我包裹、吞噬。我跪倒在虚无中,低垂着头,泪水滴落在不存在的地面上。一种彻底的、令人心死的疲惫感笼罩了我。
“是的……我失败了……”我喃喃自语,声音沙哑而空洞,“我是个罪人……我不配……”
我放弃了抵抗,任由悔恨的潮水将我拖向意识的更深处……沉沦……不断沉沦……
……
迦勒底管制室。
梅林猛地睁开眼睛,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冷汗浸透了他的衣袍。
“不行了!”他失声喊道,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恐,“立香的意识……正在急速消散!他的自我意志……崩溃了!他……他陷入了最深层的‘自我否定’深渊!”
“什么?!”玛修惊呼,几乎站立不稳。
达芬奇亲:“魔力链接还在,但他的精神信号……正在变得极其微弱且混乱!他被自己的负罪感击垮了!”
幼吉尔的声音也充满了焦急:“怎么办?梅林!还能做些什么吗?”
梅林绝望地摇头,紫色的眼眸中充满了无力感:“没用了……当一个人自己选择放弃,自己拒绝救赎时,外界的任何力量都无法触及他的灵魂深处。那道最后的门……从里面锁死了。”他痛苦地闭上眼,“我们……失去他了。”
管制室内,一片死寂。所有从者的脸上都写满了震惊、悲伤和难以置信。
就在这时——
嗡!
一阵奇异的波动闪过,一个慵懒而带着一丝满意笑意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管制室中央——正是梦神!
他环顾四周,看着众人脸上的绝望,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
“看来,游戏结束了,各位。”梦神的声音轻松愉快,与现场的凝重气氛格格不入,“你们的御主,藤丸立香,在最后的考验中…… 彻底败给了自己的心魔 。”
他顿了顿,仿佛在欣赏众人的痛苦,然后一字一顿地宣布:
“他已经…… 不会回来了 。”
“他的意识将永远沉沦在自己构建的悔恨地狱中,直至彻底消散。”
“真是……可惜啊。”他的语气里听不出丝毫可惜,只有玩味,“本以为他能坚持得更久一点,给我带来更多乐趣呢。”
说完,他的身影开始变淡,似乎准备离开。
“不!不可能!前辈他……”玛修泪如雨下,想要冲过去,却被达芬奇亲拦住。
绝望的气氛,笼罩了整个迦勒底。
……
梦境深渊的最底层。
我的意识在一片冰冷的悔恨之海中沉浮,如同即将熄灭的残烛。所有的记忆、情感、意志,都快要被这无尽的黑暗同化、吞噬。
真的……就这样结束了吗?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消散的最后一刻……
一个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画面,如同黑暗中划过的流星,猛地刺穿了我麻木的心防——
那是……玛修的笑容。不是平常温柔的笑,而是在绝境中,即使身负重伤,依旧举起盾牌,对我露出的那种无比坚定、充满信任的笑容。
紧接着,更多的画面如同走马灯般闪现:
达芬奇亲熬夜研究方案时专注的侧脸……
阿尔托莉雅在战场上毫不退缩的背影……
医生最后那释然又带着鼓励的眼神……
无数并肩作战的从者们,信任地将力量托付给我的瞬间……
还有……那些被我拯救的世界里,人们重新绽放的笑脸……
这些……难道也是虚假的吗?这些用鲜血和勇气换来的光芒,难道就因为无法避免的遗憾和错误,就要被全盘否定吗?
“立香,站起来。” 一个熟悉又温暖的声音,仿佛直接在我灵魂深处响起。是罗曼医生的声音?不,更像是……所有信任我、支持我的人的声音汇聚在一起!
“人理修复之路,本就布满荆棘与牺牲。我们战斗,不是为了成为完美无缺的神,而是为了在泥泞中,守护那一点点微小的、属于人类的希望与未来。”
“犯错不可怕,沉溺于悔恨而停滞不前,才是真正的失败。”
“原谅自己吧,立香。不是忘记,而是带着这份记忆,继续前行。这才是对我们……最好的报答。”
!!!
如同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响!
沉溺于过去……才是对牺牲者们最大的背叛!
我必须……站起来!
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并非来自外界,而是从我内心深处最坚韧的地方爆发出来!那微弱的、几乎断绝的迦勒底魔力链接,在这一刻重新变得汹涌澎湃!
我猛地抬起头!眼中的迷茫和绝望被燃烧的火焰所取代!
“梦神——!!!”
我的怒吼,如同惊雷,震动了整个悔恨的深渊!
“你错了!我……不会在这里倒下!”
“那些遗憾和错误,我会背负一生!但它们……绝不会成为束缚我的枷锁!”
“正是因为经历过失败和悔恨,我才更要站起来!继续战斗!连带着逝者的份一起!”
“这才是我……藤丸立香……选择的道路!”
轰隆隆——!
整个梦境迷宫开始剧烈地崩塌、瓦解!悔恨的幻象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消融!束缚我的虚无枷锁寸寸断裂!
我,回来了!
而此刻,迦勒底管制室内,正准备离去的梦神,身形猛地一顿,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惊讶甚至错愕的表情。他感应到了……那股从深渊最底层爆发出来的、不屈的意志之光!)
(真正的逆转,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