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派出所出来,天色已近黄昏。
方东来拦下一辆半旧的面包车,在发动机的轰鸣里,驶向曲晓亚任教的外国语学校。
那也是他曾经的母校。
他靠着车窗,街景飞速倒退,心情却出奇的平静。
没有了系统的强制人设,他终于可以做回自己。这种自由的感觉,让他几乎想要放声高歌。
面包车在校门口停稳,方东来一眼就看到了李右。
那小子正踮着脚尖使劲朝他这边瞅,一见方东来下车,立刻像只窜天猴,挥舞着手里的两份报纸冲了过来。
“老板!老板!快看!我们上报纸了!”
他的声音里满是藏不住的激动和新奇,仿佛这是一件多么了不得的荣耀。
方东来接过报纸,目光首先落在《北京晚报》上。
头版侧栏,一个加粗的标题格外醒目:《黑社会打砸抢,遭遇数百中外群众奋起反击!》
报道的记者署名,正是宋海。
配图抓拍得极有水平,画面中,几名警察正在维持秩序,而周围的“群众”。
——那些酒吧的客人们,脸上都洋溢着激动和义愤填膺的神情,仿佛刚刚打赢了一场正义之战。
通篇报道,宋海的笔锋犀利,将事件定性为一场有预谋的恶性暴力事件。
并对“见义勇为”的群众和酒吧工作人员给予了高度赞扬,巧妙地将方东来和酒吧塑造成了受害者和英雄。
方东来赞许地点了点头,这个宋海,确实是个值得合作的聪明人。
他的目光随即移向了另一份报纸——《大众娱乐》。
这份报纸的娱乐版块,同样用了一个不小的篇幅报道了此事。
然而标题和内容,却与《北京晚报》截然相反。
《酒吧小歌手演唱流氓歌曲,造成大型斗殴现场》
配图更加恶劣,选取的是方东来扮演“小流氓”时,脖子上系着红围巾,眼神轻佻,正在舞台上“卖弄风骚”的瞬间。
报道内容更是颠倒黑白,将方东来形容成一个为了博出位而演唱低俗歌曲、煽动观众情绪的无良歌手,把整场事件的起因归咎于他的“不良表演”。
字里行间,充满了暗示和引导,用心极其险恶。
“这帮狗娘养的!”
李右在一旁气得直跳脚。
“睁着眼睛说瞎话!老板,这明显是鼎盛那个狐狸精搞的鬼!”
方东来却只是平静地将两份报纸叠好,脸上看不出丝毫怒意。
“别急,让他们先蹦跶几天。”
他的声音很轻,却透着一股心安。
刘媛,丁家……
就在这时,校门口,曲晓亚的身影出现了。
身形高大的张左正陪在她身边。
因为下午方东来那通肉麻到骨子里的电话,曲晓亚心里正翻江倒海地想念着,此刻看到方东来,一双美眸瞬间就亮了。
她几乎是小跑着过来。
“东来。”
声音里的惊喜藏都藏不住,她无比自然地挽住了方东来的胳膊。
“接你下班。”
方东来感受着手臂上传来的柔软触感,心中那最后的浮躁也彻底沉淀。
这,才是他重活一世,想要拼尽全力守护的生活。
几人打了辆车回家。
车上,曲晓亚听方东来简单讲述了后续的处理,当听到那份颠倒黑白的报纸时,好看的眉头也紧紧皱起,眼中满是担忧。
“他们怎么能这样颠倒黑白?”
方东来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
“放心,没事的,跳梁小丑而已。”
回到家,孙越和岳大嘴已经将酒吧初步收拾干净,此刻一个在厨房给岳大嘴打下手,一个正挥舞着锅铲,准备晚饭。
曲晓亚已经在路上呢知道了岳大嘴竟然还是一位御厨后人,也好奇的跑去厨房观摩起来传说中顶级御厨的做菜景象。
方东来看着这温馨的一幕,没去打扰,独自拿着电话,走回卧室,轻轻关上了门。
世界瞬间安静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指尖在电话的数字拨盘上,缓缓拨出了一直刻在他记忆里的一串号码。
一个后世经常被他当做密码使用却没有再波通过的一串数字。
上一世,因为毕业后不顾父母反对,执意要开酒吧,他和家里的关系一度降到冰点。
后来酒吧出事,他患上抑郁症,更是与父母渐行渐远。
等到他病好成名,想要弥补亲情时,父亲却早已因病去世。
这是他心中永远的痛。现在,他终于有机会了。
重生以来,他一直被系统的人设所困,无法用正常的身份和家人联系。
现在,终于有了机会。
“嘟……嘟……”
电话“嘟嘟”地响了几声,被接了起来。
听筒里传来一个熟悉又略带急切的女声。
“喂?哪位啊?”
是母亲许淑琴的声音。
还是记忆里那副不耐烦中透着十足中气的腔调。
方东来的鼻子猛地一酸,眼眶直接就红了。
他强行压下喉咙口的哽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平稳。
“妈,是我,东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你个小兔崽子!还知道给家里打电话啊!”
许淑琴的声音陡然拔高八度,充满了滔天的“怒火”。
“我以为你死在北京了呢!你开那个破酒吧,怎么样了?赔光了没有?没钱了就赶紧给我滚回来!别的大学生哪个不是进的好单位,你瞧瞧你都干的什么破事!”
一连串的机关枪似的数落。
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方东来非但没有不耐烦,反而笑了起来。
真好。
“妈,我挺好的,酒吧生意也不错,没赔钱。”
“没赔钱?”
许淑琴一百个不信。
“你少给我报喜不报忧!你那点本钱我还能不知道?够你折腾几天的?”
“真的挺好的,妈。”
方东来靠在床头,感觉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对了,我想我爸了,你让他接下电话。”
这话一出,许淑琴的醋坛子瞬间就打翻了。
“嘿!你个没良心的!打电话回来就是为了找你爸?我白养你了是吧?你爸有啥好想的,一天到晚就知道在他们单位垒长城。!”
虽然嘴上抱怨着,但她还是扯着嗓子冲屋外喊了一声。
“方谦城!你那个宝贝儿子找你!赶紧死过来接电话!”
很快,电话那头传来一阵脚步声,和一个憨厚的男声。
“喂?东来啊。”
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