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角的陶罐积了半罐雨水,是昨夜雷阵雨留下的。陆延搬来块青石垫在罐底,免得潮湿的地面浸坏陶土。“这罐子是前两年从老灶台旁翻出来的,”他用布巾擦着罐口的霉斑,“我奶奶说,以前用来腌芥菜,能脆到咬出声。”
你凑近看,罐身上刻着模糊的花纹,像缠在一起的藤蔓,边缘磕掉了一小块,露出里面浅褐色的陶胎。“别看它旧,装水特别凉,”陆延舀了勺罐里的水,递到你面前,“比井里的水多股土腥味,夏天喝着特解渴。”
檐角的水滴顺着瓦当滴进罐里,“咚、咚”的声响在院子里荡开。老黄狗趴在罐边,伸舌头去够水面,被陆延轻轻拍了下脑袋:“馋鬼,这水还没沉淀好呢。”狗耷拉着耳朵退开,尾巴却还摇着,眼睛黏在水面上。
“等水澄清了,用来浇院角的薄荷,”陆延指着那丛冒尖的绿,“去年用这罐里的水浇,薄荷长得比别处旺,叶子都透着股劲。”他又往罐里丢了两颗洗净的野枣,“泡着玩,说不定能泡出点甜味来。”
阳光斜斜地照进罐口,水里的枣子慢慢转着圈,影子投在罐壁上,像两只游动的小灯笼。你忽然发现,这不起眼的陶罐,装着的何止是雨水,还有屋檐的时光、老人的故事,以及这慢悠悠淌过的日子。
“晚上要是再下雨,就把罐口盖块木板,”陆延用粉笔在罐身画了道线,“看看一夜能积多少水。”粉笔灰落在陶土上,像撒了把细盐,很快被风扫得无影无踪。而那“咚、咚”的滴水声,还在陪着檐下的陶罐,一点点攒着新的故事。
陶罐里的雨水晃啊晃,映着檐角漏下的光斑,像碎金子在水里跳。陆延蹲在罐边,手指头戳了戳水面,光斑就跟着散成一片,等他手一拿开,又慢慢聚成小圆点,逗得他直笑。
“你看你看,它会躲猫猫!”他朝你招手。你凑过去,刚想碰,老黄狗忽然伸爪子扒罐沿,“哗啦”一声,水溅出来,打湿了裤脚。光斑全跑了,只剩陆延手忙脚乱地扶罐子,嘴里念叨:“笨狗!看你干的好事!”
狗夹着尾巴跑了,陆延却盯着罐底笑——刚才溅水时,一颗野枣滚到了罐外,正沾着泥,像个小泥球。他捡起来擦了擦,塞给你:“给,甜的。”
阳光又落进罐里,光斑慢慢浮回来,陆延这回学乖了,只敢用眼睛追着看,嘴里数着:“一、二、三……像小鱼!”
檐角的风铃被风吹得叮当作响,陆延举着根竹枝,正追着老黄狗跑。那狗尾巴翘得老高,嘴里叼着片梧桐叶,时不时回头冲他龇牙,像是在挑衅。
“你给我站住!把叶子放下!”陆延跑得气喘吁吁,竹枝在身后划出一道道残影,“那是我夹在书里做标本的!你这破狗,等会儿炖了你!”
老黄狗像是听懂了,突然掉头,把叶子往地上一摔,用爪子扒拉了两下,又叼起来跑到你脚边,尾巴摇得像朵盛开的菊花。陆延追过来时,看见你正弯腰捡叶子,直接伸手把狗抱起来,掂量着说:“你说炖了它,今晚加个菜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