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烬正对着廊柱练习“三分钟入定”,耳尖突然捕捉到一串熟悉的脚步声。这步伐节奏沉稳却带着刻意放缓的拖沓。
“长公主殿下安!” 中气十足的问候声刚落,萧烬就听见青霜压低的气音:“殿下,是镇国公世子。”
萧烬眼皮跳了跳。来了,这位驸马预备役,带着比上次更重的“诚意”杀回来了。她偷瞄向窗边的林昭,只见公主慢条斯理地用茶盖撇着浮沫,茶盏沿的雾气氤氲了她的侧脸,把“懒得应付”四个字写得明明白白。
“进来吧。”林昭的声音淡得像白开水,连带着殿内的熏香都失了几分味道。
萧烬赶紧收敛起所有表情,继续扮演“会呼吸的背景板”。膝盖下的青石板被秋雨浸得发凉,她开始怀念现代的记忆棉坐垫——这封建制度要是能改良出“可折叠便携式跪垫”,绝对能评上年度最佳发明。
慕容显的身影刚出现在月洞门,萧烬就闻到了那股熟悉的龙涎香。这位世子爷今天换了身石青蟒纹锦袍,腰间玉带比上次更晃眼,手里还提着个紫檀木礼盒,见了萧烬连眼皮都没抬,径直走向林昭:“殿下近日清减了,臣特意让御厨炖了参汤,用的是辽东进贡的五十年老山参。”
萧烬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这演技比现代某些流量明星还尴尬。她摸了摸袖中藏着的银针,心想这参汤要是敢有问题,她能让这汤变成慕容显的“送行酒”。
林昭没接礼盒,只是淡淡瞥了一眼:“世子有心了。”
“能为殿下分忧是臣的本分。”慕容显笑得一脸正气,目光却黏在林昭身上,“前几日多亏这位暗卫护驾,”他终于“注意”到萧烬,语气带着施舍般的赞许,“身手不错,赏。”
话音刚落,身后的随从就递上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哐当”一声扔在萧烬脚边。铜钱撞击的脆响在安静的殿内格外刺耳,像在打谁的脸。
萧烬气得指尖发痒。这货居然敢用钱砸她?想当年她在训练营拿的勋章能铺满桌子,现在居然被个古代纨绔用几个铜板羞辱?她正想假装没看见,却听见林昭轻笑一声:“世子倒是大方。”
慕容显以为林昭满意,笑得更得意了:“区区小钱,不足挂齿。倒是这位暗卫,上次宫宴上反应极快,不知师承何处?”
来了来了,查户口式试探。萧烬低头盯着钱袋,心里盘算着要不要“不小心”把这袋钱踢进旁边的荷花池——就当给锦鲤加餐了。
“山野村夫罢了,”林昭漫不经心地转着茶盏,“哪有什么师承。”
慕容显然不信,又追问:“看她身形步法,倒像是受过正规训练,莫不是……”
“世子查得这么清楚,”林昭突然抬眸,凤眸里寒光一闪,“是想查本宫的人?”
慕容显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忙摆手:“臣不敢!只是好奇罢了。”他话锋一转,赶紧打开紫檀木礼盒,“殿下请看,这是家父从漠北得来的暖玉,冬暖夏凉,最适合女子佩戴。”
萧烬瞥了眼那块鸽子蛋大的玉牌,雕着俗气的龙凤呈祥,比她上次在古玩市场看到的假货还没灵气。她在心里腹诽:就这审美,还想追长公主?不如送两箱暗器实在。
林昭扫了眼玉牌:“镇国公有心了。”
“殿下若是喜欢,臣明日再送些来。”慕容显笑得一脸殷勤,“说起来,臣近日得了一幅《寒江独钓图》,据说是前朝真迹,想请殿下到府中品鉴……”
“没空。”林昭直接打断,“本宫近日要查京畿防务,世子若是清闲,不如替本宫去盘查一下西市的粮仓?”
慕容显的脸“唰”地白了。谁不知道西市粮仓是镇国公府的私产?这分明是在敲打他。他干笑两声:“臣府中还有要事,先行告退。”临走前还不忘瞪了萧烬一眼,像是在怪她坏了好事。
看着慕容显落荒而逃的背影,萧烬终于忍不住低头嗤笑。
“笑什么?”
清冷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萧烬吓了一跳,猛地回头,看见林昭正拿着那枚暖玉,对着光端详。夕阳透过窗棂洒在她脸上,右眼角的泪痣像是沾了金粉,竟比平日柔和了几分。
“属下不敢。”萧烬赶紧低下头。
“不敢?”林昭转过身,唇角还带着一丝未散的笑意,“刚才是谁在心里把慕容显的审美骂得一文不值?还说要把他的钱袋喂锦鲤?”
萧烬的脸瞬间红透了,从耳根一直蔓延到脖子。她严重怀疑这位公主不仅会读心术,还在她脑子里装了微型录音器!
“属下知罪!”她“噗通”一声跪下,膝盖磕在青石板上,疼得她龇牙咧嘴。这次是真疼,感觉膝盖骨都在发出抗议的哀嚎。
林昭却忽然将暖玉扔回礼盒,弯腰凑近她。发间的金步摇垂下来,流苏扫过萧烬的脸颊,带着淡淡的冷香:“起来吧,地上凉。”
萧烬愣了一下,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长公主居然会关心她膝盖凉不凉?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怎么?要本宫扶你?”林昭挑眉。
“不用不用!”萧烬赶紧爬起来,动作太急差点闪到腰。她站直身子,却不敢抬头,只能盯着自己的鞋尖——这双黑色劲装靴还是青霜给的,鞋底垫了软毛,比现代的运动鞋舒服,就是经不住这么跪。
林昭忽然轻笑一声:“你刚才心里是不是在想,本宫今天吃错药了?”
萧烬:“……” 这位公主绝对有超能力!
“放心,”林昭转身回到书案前,重新拿起奏折,“本宫还没慈悲到关心一条狗的地步。”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落叶,“只是你的膝盖要是跪坏了,谁替本宫挡那些麻烦的‘好意’?”
萧烬松了口气,心里却莫名有点失落。她就说嘛,这位长公主怎么可能突然转性?果然还是那个冷酷无情的“疯批”。
“那玉牌确实俗气,”林昭的唇角勾起一抹嘲讽,“比楚骁送的还难看。”
萧烬忍不住笑了出来,赶紧又捂住嘴。
林昭却没生气,反而将那盒暖玉推过来:“拿去赏锦鲤吧。”
萧烬接过礼盒,指尖不小心碰到林昭的手指,两人都像触电般缩回了手。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微妙的尴尬,只有墨香在静静流淌。
“对了,”林昭忽然道,“明日慕容显还会再来。”
萧烬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啊?还来?他就这么闲吗?”
林昭看着她一脸嫌弃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怎么?怕了?”
“不怕!”萧烬挺起胸膛,“属下只是觉得,对付这种人,用银针比用嘴省事。”
林昭摇了摇头,拿起朱笔在奏折上批阅:“慕容显比楚骁难对付得多。他父亲手握兵权,皇帝想用联姻牵制本宫,本宫自然要‘好好招待’。”她顿了顿,声音冷了下来,“明日他来的时候,你去库房取件东西。”
“什么东西?”萧烬好奇地问。
林昭唇角勾起一抹危险的笑容,笔尖在奏折上划出凌厉的弧度:“上次抄来的那瓶‘痒痒粉’,不是还没试过效果吗?”
萧烬心里咯噔一下。她想起那瓶药粉——无色无味,沾上后能让人痒得满地打滚,三天三夜不得安宁。这位长公主又想干什么?
“放心,”林昭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这次不用你动手。”她放下朱笔,发出清脆的响声,“本宫要让他知道,什么叫‘自作自受’。”
萧烬看着林昭眼中闪烁的算计光芒,突然觉得这位长公主比现代所有的甲方加起来都难伺候。但不知为何,她心里却生出一丝期待。
明天,一定很有趣。
她低头看着那盒暖玉,俗气的龙凤呈祥在暮色中泛着油光。就像她面前这位长公主,美丽,危险,却又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廊外的秋风吹过,带来阵阵桂花香。萧烬深吸一口气,将礼盒收好。不管这位镇国公世子明天来耍什么花样,她都会站在林昭身边——毕竟,这条“隐刃”的使命,就是为她扫清一切障碍。
至于膝盖的抗议?萧烬摸了摸膝盖,在心里默默说:再坚持坚持,等解决了这个慕容显,说不定能申请个皮质跪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