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绿色的魔血与人血混在一处,将大地浸泡得泥泞不堪。
一头身高过丈的巨力魔,随手抓起半截残尸,塞进嘴里,嚼得骨骼咯吱作响。
它一边咀嚼,一边含糊不清地抱怨:“就这?就这?”
它将嘴里嚼烂的血肉吐在地上,满脸嫌弃:“味道是不错,可也太不禁打了。老子还没热身,他们就全躺下了。”
不远处,翼魔首自半空缓缓落下,收拢骨翼。
他用一截还算干净的丝绸,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利爪上的血迹,闻言冷笑一声:“一群连神照都凑不出几个的土着,你还指望他们能有多强的筋骨?”
“可这也太弱了。”另一位魔首,身形如铁塔,声音瓮声瓮气,“俺们八部,分头南下,所过之处,除了那十万大军,连点像样的抵抗都没遇到,这叫三阶世界?”
他说着,抓了抓光秃秃的脑门,满脸的困惑。
疫病魔首缓缓走来,墨绿色的双眸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光。
他没有去看那些尸体,而是蹲下身,抓起一把被魔气侵染的泥土。
“你们没感觉到吗?”
他将泥土凑到鼻尖,深深吸了一口,脸上露出陶醉的神情。
“这空气里的灵气......”
经他提醒,其余几位魔首这才静下心来。
这一感应,顿时个个变了脸色。
“奶奶的......”巨力魔首瞪大了牛眼,“好浓郁的灵气!”
“不止是浓郁。”
翼魔首眼中贪婪之色大盛,“纯粹,太纯粹了!”
他随手一抓,空气中竟真的凝结出几滴淡青色的液滴,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清香。
“我明白了!”翼魔首一拍大腿,“难怪这些凡人血肉如此鲜美!他们的五脏六腑、筋骨皮膜,早就被洗练得如同灵丹妙药!”
此言一出,周遭的魔将魔兵,看向地上那些残尸的眼神,瞬间变了。
那不再是看待败者的眼神,而是看待一盘盘珍馐美味的眼神。
不少魔兵开始疯狂地吞食地上的尸体,甚至为了一截胳膊一条腿,彼此撕咬起来。
“不过,倒有一件事,不对劲。”
疫病魔首站起身,环视着这片天地,眉头紧锁:“一个刚刚复苏的世界,灵气绝不可能精纯到这个地步,这不合常理。”
“有什么不合常理的?”翼魔首不以为意,“定是那件至宝的功劳,管他呢,等把这方世界打下来,宝贝和天地,不都是君上的?”
疫病魔首摇了摇头:“你不懂,这感觉,不像是自然复苏,倒像是......有人用无上神通,将无数条灵脉,硬生生塞进了这方世界的地底。”
“有意思。”
一个威严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众人脑海中响起。
虚空扭曲,一道顶天立地的庞大黑影,缓缓浮现。
正是天灾君王。
“君上!”
众魔首齐齐跪伏。
“都起来吧。”天灾君王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掩的愉悦,“看来,我们都小瞧了这方世界。”
“如此精纯的本源灵气,若是将这方世界彻底炼化,本座的修为,怕是能直入元婴后期。”
众魔首闻言,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恭喜君上!贺喜君上!”
“只是......”天灾君王话锋一转,“那个身怀至宝的人,找到了吗?”
众魔首面面相觑,皆是低下了头。
“回君上,不曾。”疫病魔首硬着头皮开口,“我等大军入境,势如破竹,未曾遇到任何像样的抵抗。那些凡人军队,不堪一击,至于那催动至宝的高人,更是连影子都没见到。”
“哦?”天灾君王似乎并不意外,“也就是说,那件至宝,至今未曾动用过?”
“是。”
“这就更有意思了。”天灾君王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要么,是那人已经被我等的阵势吓破了胆,不敢露面。要么......”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玩味。
“是他根本不在乎这些凡人的死活。”
疫病魔首心中一动,立刻明白了君王的意思。
“君上英明!若那人当真是此界守护者,面对我等入侵,绝无可能坐视不理。他至今未曾出手,只有一种可能——他与这凡人王朝,并非一体!”
“不错。”翼魔首也反应过来,抢着说道,“此人,定是某个隐世不出的老怪物,得了至宝,一心只想修行。这天下苍生的死活,与他何干?”
这个猜测,合情合理。
修行者,大多自私自利。
天灾君王点了点头,对这个说法,表示认同。
“既如此,计划便改一改。”
“不必再步步为营了。”
“传我敕令,天灾全军,即刻起,自由行事。”
“本座,不问过程,只要结果。”
“本座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
“一个月内,本座要这方天地,再无一个活着的生灵。本座要这山川河流,尽数化为焦土。本座要用亿万生灵的哀嚎与绝望,将那个藏头露尾的鼠辈,从他的洞里,给本座逼出来!”
“遵君上令!”
八大魔首齐声应诺,声音里,是再也无法压抑的兴奋与嗜血。
君王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不设限制,不计伤亡,不留活口。
这是一场狂欢。
一场,属于天灾的饕餮盛宴。
...
洛阳城。
四面八方,皆是沦陷的烽火。
城内,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曾经繁华的长街,如今空无一人,家家户户,门窗紧闭。
只有巡城的甲士,迈着沉重的步伐,来回走动。
可他们的脸上,也早已没了血色,只剩下麻木与绝望。
逃?
往哪儿逃?
整个北方,都已化作魔域。
如此速度。
怕是还没跑出去几步,敌军便已经到了。
守?
拿什么守?
连陈大将军的十万王师,都如土鸡瓦狗般被屠戮殆尽,凭他们这座孤城,又能撑得了几时?
皇宫之内,诸葛青一夜白头。
他看着舆图之上,那片迅速扩大的黑色区域,枯坐了一天一夜。
“殿下,吃点东西吧。”
一名老宦官端着一碗参汤,小心翼翼地劝道。
诸葛青没有理会。
他只是看着舆图,看着那片代表着死亡的黑色,距离洛阳,越来越近。
终于。
他缓缓站起身。
“备车。”
“殿下......您要去哪?”
“扬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