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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幽光深处的低语

地底裂隙的旅程,是一场对感官与意志的双重考验。

队伍沿着那条由荧光地衣和菌类点缀的“星河”艰难前行。这里没有天日,时间感变得模糊,只能通过估算体力和消耗来大致判断流逝。脚下是湿滑的岩石,时而平坦,时而陡峭,需要手脚并用才能攀爬。两侧的岩壁仿佛巨兽的肋骨,向无尽的黑暗中延伸,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唯一的慰藉,是阿树胸前那越来越稳定的搏动。自从进入了这片地底世界,“伴生之心”便彻底沉静下来,不再是焦躁不安,而是一种近乎满足的、平稳的脉动。它像一盏恒定的暖灯,不仅驱散了阿树心中的寒意,也无形中给整个队伍注入了一丝力量。

葛翁走在阿树身侧,手中拄着一根削尖的木棍,既是探路也是支撑。他时不时停下来,仔细观察岩壁上的荧光菌类,或是俯身触摸地面,神情专注而凝重。

“葛翁,您在看什么?”巧姑小声问道,她的声音在空旷的裂隙中带起一丝回响。

“看路,也看这地底的‘脾性’。”葛翁没有回头,浑浊的老眼在幽光下闪着智慧的光芒,“这些菌类和地衣,并非胡乱生长。你们看,越是靠近那‘地乳灵泉’的方向,菌类的颜色就越偏向幽蓝,光芒也越纯净。这说明地脉中的生机之力,是从一个源头流淌出来的。我们正逆流而上,或者说,正走向源头。”

他的话让众人心中一动。这片死寂的万毒泽之下,竟然还隐藏着一条流淌着生机的“地脉”。

队伍行进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的空间豁然开朗。他们来到了一个比之前发现灵泉的洞窟更为巨大的地下空腔。这里高不见顶,黑暗吞噬了一切,只有岩壁上大片大片的荧光菌类,如同倒悬的星海,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梦似幻。

空腔的中央,并非平地,而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巨大裂谷,横亘在众人面前,阻断了去路。裂谷宽达数十丈,只有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由岩石构成的天然桥梁,连接着两岸。桥身狭窄,布满了湿滑的青苔,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偶尔有阴冷的风从谷底吹上,带着呜咽般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这……怎么过去?”芸娘看着那摇摇欲坠的石桥,脸色发白。

阿树走到桥边,捡起一块石头扔下。许久之后,才从深渊之下传来一声极其微弱的、几乎听不见的回响。

“深不见底。”他沉声道,随即看向葛翁,“葛翁,您觉得这桥安全吗?”

葛翁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蹲下身,仔细观察桥面与岩壁的连接处。他用手捻起一点青苔,放在鼻尖闻了闻,又用木棍敲了敲桥边的岩石。

“这桥是天然形成的,岩石本身还算坚固。但年深日久,又被这地底的湿气侵蚀,谁也说不准它还能承受多少重量。”葛翁站起身,神情严肃,“而且,你们感觉这风了吗?这风里有东西。”

众人屏气凝神,静下心来感受着那从谷底吹来的阴风。渐渐地,他们果然察觉到了那风中似乎夹杂着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针尖刺骨般的寒意。这丝寒意虽然微弱,但却异常寒冷,仿佛能穿透人的骨髓。

当众人吸入这股阴风时,只觉得一股凉意从喉咙处迅速蔓延至全身,四肢百骸都泛起了一阵迟钝的凉意,让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是‘阴煞气’。”葛翁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凝重,“地脉生机汇聚之处,其对立面必然是死气与阴煞的沉淀。这裂谷之下,恐怕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阴煞汇聚之地。”

葛翁指着桥上那湿滑的青苔,解释道:“这桥上的青苔之所以如此湿滑,正是因为这阴煞之气凝结成了寒露。在上面行走,不仅要小心滑倒,更要抵御这阴煞气的侵蚀。时间一长,这阴煞气会逐渐侵蚀人的阳气,使人神志不清,最终失足坠落谷底。”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凛。前路是万丈深渊,后路是谢阎的追兵,他们已然没有退路。

“我第一个过去。”阿树当机立断,“将绳子系在我身上,我到对面将绳子固定好,大家抓着绳子过桥,能安全一些。”

“不行!”石柱立刻反对,“太危险了!你是我们的主心骨,万一你出事……”

“正因为我是主心骨,才必须第一个过去。”阿树的语气不容置疑,他看向石柱和黑牙,“你们两个体力最好,负责断后和照顾伤员。葛翁经验丰富,需要指点大家。芸娘、巧姑,你们先过,别担心。”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带着一种让人心安的镇定,“相信我。”

他将兽筋绳的一端牢牢系在腰间,另一端交给石柱。他深吸一口气,将“伴生之心”的木盒在胸前又紧了紧,感受着那股温暖的搏动,然后毅然踏上了石桥。

踏上桥面的第一刻,一股刺骨的寒意便从脚底直冲天灵盖。阿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感觉自己的动作都变得僵硬了一分。桥面比看上去更滑,每一步都必须踩得极其稳当。

他放慢了呼吸,将全部心神都集中在脚下。胸前的木盒成了他对抗阴煞气的最大依仗。那股温暖的搏动,仿佛一个微型的太阳,不断驱散着侵入体内的寒意,让他的头脑始终保持清醒。

一步,两步……阿树走得极慢,却异常稳健。他像是在刀尖上行走,每一步都关系着生死。身后,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死死地盯着那个在幽光中显得格外渺小的身影。

走到石桥中央,风力骤然加大,呼啸的阴风如同鬼爪,撕扯着他的衣衫,试图将他推下深渊。阿树的身体猛地一晃,险些滑倒!

“阿树!”芸娘失声惊呼。

“别出声!”石柱低吼一声,双手死死攥着绳子,手臂上青筋暴起。

阿树稳住身形,他闭上眼睛片刻,感受着“伴生之心”传来的暖流,强行压下体内翻涌的寒气。他再次睁开眼时,目光已变得无比坚定。他不再理会那呼啸的阴风,只是专注于自己的节奏,一步一步,坚定地向对岸挪动。

终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阿树的脚踏上了对岸坚实的土地。他回头望去,隔着数十丈的深渊,对岸同伴们的身影在荧光菌类的映照下,显得那么不真实。

他迅速将绳子解下,找到一块凸起的巨大岩石,将绳子牢牢地打了几个死结,又用力拽了拽,确认万无一失后,才向对岸挥了挥手。

有了绳索作为扶手和保险,众人过桥的信心大增。葛翁第二个过去,他虽然年事已高,但步伐稳健,每一步都踩得很准,仿佛对这座桥了如指掌。他不紧不慢地走着,手中紧握着绳索,给后面的人树立了一个好榜样。

接着是芸娘和巧姑,她们相互搀扶着,小心翼翼地踏上了桥面。芸娘的脸色有些苍白,而巧姑则显得有些紧张,但她们都紧紧抓着绳子,不敢有丝毫松懈。她们的步伐缓慢而谨慎,几乎是挪过去的,每一步都充满了不确定性。

最后是石柱和黑牙,他们半扶半拖着那名受伤的猎人。猎人的伤势严重,无法独立行走,石柱和黑牙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来确保他的安全。他们一边艰难地前行,一边密切关注着猎人的状况,生怕他会突然摔倒。

在所有人的共同努力下,这支队伍终于有惊无险地抵达了对岸。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了。

当所有人都踏上对岸的土地,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时,阿树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他胸前的“伴生之心”,在抵达这片区域后,那平稳的搏动中,似乎多了一丝……困惑?甚至是一丝警惕?

它依旧能感受到那股浓郁的生机源头就在前方,但与此同时,它似乎也“看”到了什么别的东西,一种让它感到不安的存在。

“怎么了?”葛翁注意到阿树的神情变化。

“它……有些不对劲。”阿树低声道,“它对前方的生机依然渴望,但……也感到了威胁。就在这附近。”

葛翁闻言,立刻警惕起来,他举起火把,照亮了前方。石桥的尽头,是一片相对平缓的坡地,坡地之上,生长着更多、更茂盛的“蕴光草”,那些白色浆果如同夜明珠般,在黑暗中熠熠生辉。而在草地的中央,有一块巨大的、形状如同心脏的黑色岩石。

岩石表面光滑如镜,却不反射任何光芒,仿佛能将一切光线都吸收进去。而在岩石的周围,地面上散落着一些……骸骨。

那些骸骨并非野兽,而是人形!有的已经残破不堪,有的还相对完整,保持着挣扎或匍匐的姿态。他们的骨骼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白色,仿佛所有的生命精华都被抽干了。

“是……人!”巧姑捂住了嘴,眼中满是惊恐。

葛翁走上前,蹲在一具较为完整的骸骨旁,仔细查看。骸骨的手骨向前伸出,似乎想要抓住什么,但最终在距离那块黑色岩石不到三尺的地方停下了。

“这些人,应该是和我们一样,误入此地,或者……是追寻着‘地乳灵泉’而来的寻宝人。”葛翁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们不是被杀死的,你看,他们的骨骼上没有任何伤痕。他们是被……吸干了生机。”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块诡异的黑色心脏岩石上。

“这石头……是什么东西?”石柱握紧了猎刀,眼神中充满了戒备。

“我不知道。”葛翁摇了摇头,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困惑与凝重,“老朽走南闯北几十年,从未见过如此邪门的东西。它就像一个‘生机黑洞’,不断吞噬着周围的生命力。这些‘蕴光草’之所以生长得如此茂盛,恐怕正是因为它们能吸收地脉的生机,而这块石头,则在吸收这些草,甚至一切靠近它的活物的生机!”

阿树终于明白了“伴生之心”为何会感到警惕。在这片生机盎然的净土之上,竟然隐藏着一个如此恐怖的“寄生者”或“掠夺者”。

“我们……要绕过去吗?”芸娘颤声问道。

阿树看着那块黑色岩石,又看了看前方更深处、似乎更加明亮的区域。他知道,真正的生机源头,还在更后面。而这块石头,就是通往源头的最后一道,也是最诡异的一道屏障。

他缓缓抽出腰间的猎刀,刀锋在幽光下闪烁着寒芒。

“不。”阿树摇了摇头,眼神变得锐利起来,“绕路,不知道会通向哪里,说不定有更大的危险。而且,我有一种感觉……这块石头,和‘伴生之心’之间,似乎有一种……联系。一种对立的联系。”

他胸前的木盒,搏动频率再次加快,这一次,不再是渴望,也不是警惕,而是一种……战意?仿佛一个沉睡的王者,遇到了自己的宿敌。

“它想……‘吃掉’那块石头?”阿树心中冒出一个荒诞却又无比真实的念头。

“这太冒险了!”石柱急道,“我们不知道那石头到底是什么!”

“但我们别无选择。”阿树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同伴们,“留在这里,阴煞气和未知的危险会耗死我们。前进,就必须跨过这道坎。葛翁,您和妇孺退后,石柱、黑牙,准备战斗。我去试试。”

他不是鲁莽,而是基于对“伴生之心”的绝对信任。这颗本源之种,是纯净生机的化身,它的本能,就是净化与吞噬一切污秽。那块黑色石头,无疑是这片地底最大的“污秽”。

阿树手持猎刀,一步步走向那块巨大的黑色心脏岩石。随着他的靠近,一股比阴煞气更加阴冷、更加死寂的气息扑面而来,仿佛要将人的灵魂都冻结。他感觉自己的血液流速都在变慢,思维也变得迟钝。

但他胸前的木盒,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柔和而温暖的白光穿透木盒,形成一个光罩,将阿树笼罩其中。那股死寂的气息一接触到光罩,便如同冰雪遇阳,迅速消融。

“嗡——”

就在阿树距离黑色岩石只有五尺之遥时,那块一直静默不动的岩石,突然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嗡鸣!

岩石表面,开始浮现出无数道暗红色的、如同血管般的纹路。这些纹路如同活物般蠕动、蔓延,整块岩石仿佛一颗真正的心脏,开始缓缓地、有节奏地搏动起来!

一股恐怖的吸力从岩石上爆发出来,周围的“蕴光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凋零,顶端的白色浆果光芒迅速黯淡,化为一滩灰烬。甚至连空气中的荧光菌类,光芒都为之黯淡。

阿树感觉自己的生命力,正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疯狂抽取!他脸色一白,身体晃了晃,若非“伴生之心”的光罩护体,他恐怕已经和那些骸骨一样,被吸成一具干尸。

“吼!”

阿树怒吼一声,非但没有后退,反而踏前一步,将全身的力量都灌注到手中的猎刀之上,对着那颗搏动的黑色心脏,狠狠劈了下去!

第二节:光与暗的共鸣

猎刀的刀锋闪烁着寒光,在接触到黑色心脏岩石的一刹那,并没有像人们想象中的那样发出清脆的金铁交鸣之声,反而更像是砍进了一块坚韧无比的腐肉之中,发出了一声低沉而又沉闷的“噗嗤”声。

那暗红色的“血管”纹路在刀锋落点处像是被惊扰的蛇一般,猛地收缩了一下,然后像是被激怒了一样,瞬间爆发出更加强大的吸力!这股吸力犹如一只无形的巨手,紧紧地抓住了猎刀,让阿树几乎无法握住它。

阿树只觉得一股难以抗拒的巨力从刀身传来,这股力量之大,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吸过去一般。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去,而那股吸力却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反而越来越强烈,似乎想要把他体内的血液和精气都一并吸走!

“噗!”阿树闷哼一声,虎口震裂,鲜血顺着刀柄流下,染红了刀身。但他死死地握住刀柄,没有松手。

就在这时,他胸前的木盒光芒大盛!“伴生之心”仿佛被激怒了,光球从盒中猛地弹出,悬浮在阿树面前,爆发出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璀璨夺目的光芒!

纯净的白光化作一道光柱,轰然射向那颗黑色心脏!

“滋——!”

光与暗的碰撞,就像宇宙诞生之初的那场大爆炸一样,本应是惊天动地、毁天灭地的,但实际上却并非如此。它们的相遇,没有引发巨大的爆炸,而是发出了一声让人毛骨悚然、令人牙酸的声音,那声音就像是滚油浇在烙铁上一样,滋滋作响,让人听了浑身不自在。

而那颗黑色的心脏,更是在这一瞬间变得异常活跃。它上面的暗红色纹路像是被惊扰的毒蛇一般,开始剧烈地翻腾起来,仿佛在痛苦地嘶吼着。这些纹路似乎有着自己的生命,它们在黑色心脏上疯狂地扭动,释放出更加强大的死寂气息,企图将那道白光彻底压制下去。

然而,白光并没有被轻易击退。它宛如一道破晓的曙光,顽强地穿透了黑暗的重重包围,直直地照射在黑色心脏上。两者之间的较量,使得整个地下空腔都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原本安静的岩壁上,那些荧光菌类也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可怕的力量,开始疯狂地闪烁起来。它们的光芒时明时暗,仿佛随时都会熄灭,给这个本就诡异的地方增添了几分恐怖的氛围。

而在那深不见底的深渊之下,更是传来了一阵比之前更加沉闷的轰鸣声。那声音如同巨兽翻身一般,震得人耳膜生疼,仿佛整个地下世界都要被这股力量撕裂开来。

“稳住!”石柱和黑牙冲上来,一左一右扶住摇摇欲坠的阿树。他们能感觉到,阿树的身体正在被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撕扯,一边是“伴生之心”散发的灼热生机,另一边是黑色心脏传来的阴冷死气。

阿树的额头青筋暴起,汗水如同溪流般淌下。他感觉自己的意识都开始模糊,仿佛灵魂都要被那颗黑色心脏拖入无尽的深渊。

“阿树!醒醒!”芸娘的尖叫声如同利剑,刺破了他混沌的意识。

他猛地睁开眼,看到了同伴们焦急的脸庞,看到了葛翁那双充满智慧与决断的眼睛。

“葛翁!这是什么东西?”阿树嘶吼道。

“是‘地脉煞根’!”葛翁的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微微颤抖,“传说中,当一条地脉的生机走向衰败,其积累的怨气、死气、煞气就会在地脉最薄弱之处凝结,形成这种吞噬生机的邪物!它与地脉同生,却又在不断杀死地脉!它就是这片万毒泽从灵地变成死地的根源!”

“伴生之心”是地脉生机的种子,而“地脉煞根”则是地脉死亡的凝结。它们本就是一体两面,是宿命的敌人!

“明白了……”阿树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他不再试图用蛮力对抗,而是闭上眼睛,将自己的心神,完全沉浸到与“伴生之心”的共鸣之中。

他不再是一个旁观者,而是成为了“伴生之心”的一部分。他能感受到光球的“愤怒”,感受到它对纯净生机的渴望,感受到它对眼前这个“污秽之物”的本能排斥。

“吞噬它……净化它……”一个意念在阿树的脑海中响起,仿佛是光球在对他低语。

阿树猛地睁开双眼,眼中不再有挣扎,只剩下前所未有的清明与决绝。他松开了手中的猎刀,任由那股吸力将刀身吸进了“地脉煞根”之中。

然后,他伸出双手,缓缓地,按在了悬浮于身前的光球之上。

“以我之血肉,为汝之桥梁!以我之魂魄,为汝之锋芒!”

阿树低声吟诵着,仿佛在与某种古老的存在立下契约。他的双手开始发光,皮肤下的血管浮现出淡淡的金色纹路,与光球的光芒交相辉映。

“嗡——!”

“伴生之心”的光芒再次暴涨!这一次,不再是纯粹的白光,而是融入了一丝淡金色的色彩,变得更加神圣,更加威严。光球不再是向外发射光柱,而是化作一个巨大的旋涡,以阿树为中心,疯狂地旋转起来!

那股恐怖的吸力,瞬间逆转!

不再是“地脉煞根”在吸取阿树,而是“伴生之心”在吸取“地脉煞根”!

“不——!”

一声不似人声的、充满了痛苦与不甘的尖啸,从黑色心脏中爆发出来。它表面的暗红色纹路疯狂扭动,试图挣脱,但一切都是徒劳。

丝丝缕缕的、如同墨汁般的黑气,被强行从“地脉煞根”中抽离出来,化作一道道黑色的溪流,咆哮着卷入“伴生之心”的金色旋涡之中。

每吞噬一丝黑气,“伴生之心”的光芒就凝实一分,而阿树的脸色就苍白一分。他成了这场“净化”仪式的媒介与承受者,那些被抽离出来的、蕴含了千年怨毒的死气煞气,在融入光球之前,都要先经过他的身体。

他的衣衫在瞬间化为飞灰,皮肤上浮现出大片大片的黑色斑纹,仿佛被墨汁污染。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承受着凡人无法想象的痛苦。

“阿树!”葛翁等人惊骇欲绝,想要上前帮忙,却根本无法靠近那片光与暗交织的能量风暴。

就在阿树感觉自己即将被那股庞大的死气撑爆时,他丹田气海之中,那股一直沉寂的、属于他自己的微弱气感,突然自发地运转起来。它如同一条涓涓细流,开始流淌于四肢百骸,虽然微弱,却坚韧地守护着阿树的心脉与神智,没有被死气彻底侵蚀。

时间在这一刻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丝黑气被“伴生之心”吸入旋涡,那颗巨大的黑色心脏岩石,发出一声哀鸣,表面的所有纹路尽数消失,变回了一块扑扑通通的、死气沉沉的黑色石头,然后“咔嚓”一声,碎裂成一地粉末。

而“伴生之心”的光芒,也达到了顶点。整个地下空腔被一片璀璨的金色海洋所淹没,那光芒温暖而神圣,驱散了所有的阴冷与死寂。岩壁上的荧光菌类在这金光的照耀下,仿佛被洗礼一般,光芒变得更加纯净、明亮。深渊之下,那呜咽的风声也戛然而止。

光芒缓缓收敛,重新凝聚成一颗拳头大小的光球,静静地悬浮在半空。此时的光球,颜色不再是纯白,而是呈现出一种温润的、如同暖玉般的淡金色。它的表面,那些流光仿佛凝固成了某种玄奥的符文,隐隐散发着一种君临天下的威严。

它似乎……“进化”了。

光球缓缓飘回,没入阿树胸前的木盒之中。

“噗通。”

阿树再也支撑不住,直挺挺地向后倒去。石柱和黑牙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扶住。

此时的阿树,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仿佛随时都会断气。但他身上的黑色斑纹正在缓缓褪去,皮肤下虽然依旧脆弱,却透着一丝新生的光泽。他的呼吸虽然微弱,却悠长而平稳,仿佛陷入了最深沉的睡眠。

“他……他怎么样?”芸娘扑过来,泪眼婆娑。

葛翁搭上阿树的手腕,闭目感受了片刻,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劫后余生的苦笑:“死不了。不仅死不了,还因祸得福……他体内的死气煞气,已经被‘伴生之心’彻底净化,反而淬炼了他的肉身和神魂。只是消耗太大,需要时间恢复。而且……”

葛翁看向那片被“地脉煞根”盘踞过的土地,只见那里,原本枯萎的“蕴光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生长出来,而且比之前更加茂盛,顶端的白色浆果光芒璀璨,如同珍珠。更远处,整个地下空腔的生机浓度,都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提升。

“‘地脉煞根’被除,这条被堵塞了千年的地脉,重新贯通了。”葛翁的声音中充满了敬畏与震撼,“阿树……他不仅仅是救了我们,他……他净化了整片万毒泽的‘根’啊!”

众人被葛翁的话惊得目瞪口呆。他们只知道阿树在战斗,却没想到,这一战的后果,竟是如此宏大。

就在这时,那颗被阿树劈开的“地乳灵泉”所在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嗡鸣!

葛翁猛地回头,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快!灵泉……灵泉要喷发了!”

第三节:灵泉新生与归途

众人循着葛翁的目光望去,只见他们之前发现“地乳灵泉”的那个方向,一道粗大的、如同光柱般的白色水柱,正冲天而起!那水柱并非普通的水,而是由最精纯的液态生机凝聚而成,它穿透了层层岩土,甚至在地表之上,恐怕都能看到那冲天的光华!

“地脉贯通,灵泉新生!”葛翁激动得浑身发抖,“这是地脉在自我修复,在宣泄积压了千年的生机!快,我们回去!这新生的灵泉,其药效比之前强了百倍不止!对阿树,对阿木,都有天大的好处!”

队伍立刻行动起来。石柱和黑牙轮流背着昏迷的阿树,葛翁在前面带路,众人沿着来时的路,向着灵泉喷发的方向快速返回。

当他们再次回到那个小小的洞窟时,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原本的小水潭,已经变成了一个直径数丈的圆形池子。池水不再是淡淡的荧光,而是如同融化的月光,璀璨夺目,散发着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的生机气息。池水中央,那株被阿树采集过的“蕴光草”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朵缓缓绽放的、通体洁白、如同莲花般的奇异花朵。花瓣层层叠叠,每一片都仿佛是由纯净的光芒凝聚而成。

“这是……‘地脉莲华’!”葛翁的声音都变了调,“传说中,只有地脉彻底复苏,才会诞生的至宝!它汇聚了整条地脉的精华,是神魂级别的圣药!”

队伍中那名受伤的猎人,仅仅是靠近池边,就感觉自己手臂上那股顽固的毒素正在飞速消散,麻木感重新被知觉取代,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快!把阿树放进去!”葛翁急切地喊道。

石柱和黑牙小心翼翼地将阿树放入池中。当阿树的身体接触到那“地乳灵泉”的泉水时,他苍白的身体上,瞬间冒起大股大股的黑色污渍,仿佛他体内的所有杂质、残余死气,都被这圣洁的泉水强行逼了出来。

阿树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苍白的脸色也开始恢复一丝血色。他的呼吸变得深沉有力,仿佛一个干涸的海绵,正在疯狂地吸收着这精纯的生机。

“这泉水……太神奇了!”芸娘和巧姑看得目瞪口呆。

“每个人都喝一些,剩下的装满水囊。”葛翁当机立断,“这不仅是疗伤圣药,更是能改善体质、延长寿命的宝物。我们……因祸得福了!”

众人纷纷用兽皮水囊舀起泉水,小口地饮用。泉水入口,化作一股暖流,瞬间流遍四肢百骸,驱散了连日来的疲惫与阴寒,精神为之一振。

就在众人补充体力,等待阿树苏醒的时候,黑山寨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自从阿树等人离开后,谢阎便彻底撕下了伪装。他凭借着那股本源瘴气的力量,强行压制了山寨内所有不服的长老和猎人,将黑山寨的权力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他每天都会站在山寨最高的哨塔上,眺望西南方向,感受着与“伴生之心”之间那微弱的联系。他知道,他的“影煞”和“毒蝰”已经追上去了。

“头儿,有消息了。”一名心腹匆匆跑来,递上一枚竹筒。

谢阎接过竹筒,从中抽出一卷细小的竹简,展开。上面用特殊的药水写着几个字:“入瘴林,中计,遁入地穴。”

谢阎的眉头微微一皱。地穴?他没想到那片区域还有地下通道。

“传令下去,让‘幽爪’他们封锁所有可能的出口,派人携带工具,给我挖地三尺,也要把他们找出来!”谢阎的声音冰冷,“另外,准备‘引瘴香’,用大剂量,把地穴给我熏出来!我倒要看看,他们在地下能躲多久!”

他并不知道,他的一举一动,都在一个意想不到的“观察者”眼中。

在谢阎的住所阴影里,一个瘦小的身影,如同壁虎般贴在墙角,正是之前被阿树救下的少年,小石头。他天生胆小,却有着过人的观察力和模仿能力。阿树离开前,曾悄悄叮嘱过他,让他留意谢阎的动向。

小石头将谢阎的命令牢牢记在心里,然后悄无声息地退去,找到了阿树的母亲,兰嫂。

“兰嫂,谢阎……谢阎要派人去熏地穴了!”小石头气喘吁吁地说道。

兰嫂心中一紧,她知道阿树他们很可能就在地穴中。她立刻找到几位还忠于阿树的长老,将消息告知。

“不能坐以待毙!”一位名叫铁山的长老猛地一拍桌子,“谢阎这是要赶尽杀绝!我们必须想办法支援阿树!”

“可是山寨的精锐都被谢阎控制了,我们剩下的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另一位长老忧心忡忡。

“支援不一定是要硬拼。”兰嫂眼神坚定,她想起了阿树离开时的眼神,“我们需要制造混乱,为阿树争取时间。”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几位忠于阿树的核心成员中,迅速酝酿而成。

地底之下,时间又过去了数个时辰。

浸泡在“地乳灵泉”中的阿树,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入眼的,是同伴们关切的脸庞,和一片璀璨的、如同仙境般的光芒。他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脱胎换骨。不仅伤势尽复,而且体内的气感变得前所未有的雄浑,流淌间带着一种淡淡的金色光泽。他的五感也变得无比敏锐,甚至能“听”到远处岩壁上水滴凝结的声音,“看”到空气中流动的生机粒子。

“我……睡了多久?”阿树坐起身,声音虽然还有些虚弱,但中气十足。

“大半天了!”石柱激动地给了他一拳,“你小子,可算醒了!你都不知道,你刚才多吓人!”

阿树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又看了看那朵静静绽放的“地脉莲华”,心中了然。他不仅恢复了,而且实力得到了巨大的飞跃。

“我们得立刻回去。”阿树站起身,目光锐利,“谢阎不会善罢甘休,山寨里的族人,还有阿木,都等着我们。”

“可是,我们怎么出去?”巧姑问道,“来时的路,恐怕已经被堵死了。”

阿树闭上眼,将心神沉入胸前的木盒。此时的“伴生之心”已经变得沉静无比,如同一位深邃的王者。但阿树能清晰地感觉到,它与整条地脉,都建立了一种奇妙的联系。

他能“看”到,地脉如同一个巨大的网络,而他就是这个网络中的一个节点。他能感知到地脉的流动,感知到地壳的薄弱之处。

“这边。”阿树睁开眼,指向一处看似完整的岩壁,“这里,有一条新的裂隙,是刚才地脉喷发时冲开的。它通向……地表。”

众人再次被阿树的能力所震撼。如今的他,仿佛成了这条地脉的“主人”。

在阿树的带领下,队伍穿过新生的裂隙,果然在不久后看到了地表的光亮。他们从一个隐蔽的山缝中钻出,发现他们已经身处万毒泽的另一侧山脉,距离黑山寨,已有数十里之遥。

重见天日,众人感慨万千。他们不仅逃出生天,还获得了天大的机缘。

“葛翁,这‘地脉莲华’……”阿树看向那朵被他们小心翼翼用浸湿的布包裹好的奇花。

“此物神异,必须尽快给阿木服下。”葛翁郑重道,“否则药效会流失。”

“我们立刻回山寨!”阿树眼神一凛,“谢阎以为我们死在地下了,现在,该是他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队伍整理行装,带着新生般的希望与力量,向着黑山寨的方向,疾驰而去。一场决定黑山寨命运的最终决战,即将拉开帷幕。

【阿树等人能否及时赶回山寨?谢阎的“引瘴香”计划是否已经实施?脱胎换骨的阿树,将如何面对实力大增的谢阎?阿木的命运,又将被这朵“地脉莲华”如何改写?风暴将至,黑山寨的未来,悬于一线。】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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