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残破但依旧顽强运转的“黯尘屏障”,熟悉的青冥界气息扑面而来。只是这气息中,除了往昔的清新灵动,更多了几分战火灼烧后的焦灼与悲怆。天穹之上,那翡翠色的光晕黯淡,如同美人蒙尘。大地之上,原本生机勃勃的丛林与草原,不少地方留下了蚀渊能量腐蚀后的丑陋疮疤,焦黑死寂。
然而,与这创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界内生灵眼中那劫后余生的光芒,以及看向墨尘时,那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感激与崇敬。当他带着血蔷薇、林小凡,以及幸存下来的星瞳部落战士们降落在主城广场时,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瞬间将他淹没。
“墨尘长老!”
“是墨尘长老回来了!还突破了!”
“我们赢了!”
无数激动、狂热、带着泪水的目光聚焦在他身上。孩童被父母高高举起,只为看他一眼;年迈的部落老人颤巍巍地抚胸行礼;就连那些重伤躺卧的战士,也挣扎着想要起身。
墨尘立于广场中央,看着这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看着他们眼中重新燃起的希望之火,心中那份因连番杀戮而冰封的情绪,也不由得微微松动。他并非为了这些欢呼与崇敬而战,但守护所带来的这份沉重而真挚的反馈,依旧在他心湖中投下了石子。
他没有多言,只是对着四周微微颔首,随即目光便投向了广场尽头,那棵仿佛连接着天与地的巨大祖星木,以及树下那道不知站立了多久的、略显佝偻的苍老身影——星玄大长老。
大长老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气息也虚弱了不少,显然维持屏障、对抗蚀渊消耗巨大。但他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眸,此刻却亮得惊人,如同两颗历经磨砺的星辰,蕴含着无尽的智慧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欣慰与复杂。
“孩子,回来就好。”星玄大长老的声音带着疲惫,却异常温和,他走上前,目光先是欣慰地扫过墨尘,又落在气息平稳、虽虚弱却已无大碍的血蔷薇身上,最后定格在林小凡那带着好奇与孺慕的小脸上,尤其在林小凡眉心的混沌光华上停留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大长老,您辛苦了。”墨尘躬身行礼,语气郑重。若非大长老与部落战士誓死抵抗,拖延了时间,青冥界恐怕早已沦陷。
“守护家园,分内之事。”星玄大长老摆了摆手,目光重新回到墨尘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叹,“倒是你……此番际遇,远超老朽预料。炼虚之境,冰火同源,更兼具命运之息……看来,那面古镜的重聚,已非遥不可及之梦。”
他话语中似乎意有所指,对墨尘身上的变化洞若观火。
墨尘没有隐瞒,将净明宫之行、融合净世明炎、暗霜冰旋遭遇以及获得暗蓝碎片、封印月璃暗寒本源之事,择要告知。同时也提及了“观星者”的邀请与青冥界外的那场对话。
听到“观星者”之名,星玄大长老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其深邃的波动,仿佛触及了某些尘封万古的记忆。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观星者’……他们果然再次现身了。这群游离于因果边缘的存在,其目的向来成谜。上古之时,他们曾协助封印‘暗目’,却也曾在某些关键节点,做出令人费解之举。与他们打交道,需如履薄冰。”
他顿了顿,看向墨尘:“他们赠你破界符,示好之意明显,但那份‘古老的使命’,恐怕才是关键。此事关乎重大,确需慎重。”
墨尘点头称是,随即问道:“大长老,关于月璃与暗寒前辈的本源,以及我体内这新生的力量,您可知晓更多?祖星木乃生命之源,是否有方法能加速她们本源的复苏?”
这是他眼下最关心的问题之一。月璃与暗寒是守护镜钥的关键,她们的完整复苏,对林小凡的成长和对抗“暗目”至关重要。
星玄大长老闻言,仰头望向那巍峨耸立、散发着磅礴生机的祖星木,目光悠远,仿佛穿透了层层叠叠的枝叶,看到了那孕育了星瞳部落无数岁月的源头。
“祖星木乃‘造化’源流分支所衍,蕴含无尽生机,确对滋养神魂、唤醒本源有奇效。但月璃与暗寒二位镜灵,位格极高,其本源近乎彻底寂灭,仅存一点先天灵性不昧,寻常的生机灌输,恐难奏效,反而可能因其力量层次过高,引发排斥。”大长老缓缓道。
他话锋一转:“不过,你既已融合‘净世明炎’与‘暗蓝寂灭’,更身负轮回镜影,或可尝试以自身为桥梁,引动祖星木核心的‘源初生机’,进行一种更深层次的‘溯源’与‘共鸣’。”
“溯源?共鸣?”墨尘心中一动。
“不错。”星玄大长老目光凝重,“祖星灵境,乃祖星木核心意志显化之地,亦是吾族传承之源。其内不仅蕴含磅礴生机,更烙印着自上古以来,与此界、与此木相关的部分天地记忆与法则碎片。或许,在那里,你能找到与二位镜灵同源的气息,或触动她们灵性复苏的契机。同时,也能让你更好地调和体内新得的力量,稳固炼虚境界。”
进入祖星灵境!这可是星瞳部落最核心的禁地,唯有大长老及极少数核心成员,在特定仪式下才能进入。墨尘虽为客卿长老,但终究是外人。
似乎看出了墨尘的疑虑,星玄大长老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豁达与决断:“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青冥界此番劫难,已证明你是我族不可或缺的盟友与希望。祖星木的意志,亦对你敞开怀抱。随我来吧。”
说着,他转身,手持木杖,一步步向着祖星木那如同山脉般巨大的主干走去。墨尘深吸一口气,示意血蔷薇和林小凡稍待,随即紧随其后。
来到主干之前,星玄大长老以木杖轻触粗糙的树皮,口中吟诵起古老而晦涩的音节。随着吟诵,树皮之上,无数细密的、如同自然形成的符文逐一亮起翠绿的光芒,一股苍茫、古老、仿佛源自天地初开的浩瀚意志缓缓苏醒。
嗡——
一道柔和而充满生命气息的翠绿色光门,在树干表面缓缓浮现、扩大。门内并非实体空间,而是一片流淌着七彩光晕、仿佛由纯粹的生命能量与法则构成的奇异世界。
“进去吧,孩子。能有多少收获,皆看你自身造化与缘分。”星玄大长老让开身形,对墨尘说道。
墨尘对着大长老郑重一礼,不再犹豫,一步踏入了光门之中。
仿佛穿过了一层温暖的水幕,外界的一切声音与景象瞬间消失。墨尘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奇妙境地。
这里没有天地四方之分,上下左右皆是流动的、如同液态翡翠般的生机能量,其中夹杂着无数细碎闪烁的法则光点,如同夜空中的繁星。呼吸之间,精纯到极致的生命本源之力涌入体内,滋养着每一寸血肉、经脉与神魂,连初入炼虚尚未完全稳固的境界,都在这滋养下变得更加扎实。
他悬浮在这片生命的海洋中央,放开身心,任由神识与这片灵境交融。轮回镜影在识海中自主浮现,缓缓旋转,镜面上冰火交织的混沌光彩与周围的生命绿意相互映照,竟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和谐。
他首先将心神沉入体内,仔细体悟、调和着星煌净火与暗蓝寂灭之力。在这片充满造化的灵境中,两种力量的冲突似乎被最大程度地缓和,那冰火相济的平衡变得更加稳固、圆融。他甚至能感觉到,一丝丝祖星木的源初生机,被他的力量吸引,融入其中,使得那白金色的火焰中多了一抹充满活力的翠绿意蕴,而那暗蓝色的寂灭之中,也少了一份死寂,多了一份沉静孕育的意味。
他的气息,在这调和过程中,愈发深邃内敛。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感觉自身力量已初步稳固,便尝试着将神识蔓延向灵境的更深处,去探寻那所谓的“天地记忆”与“法则碎片”。
起初是一片混沌,无数杂乱的光影与意念碎片如同洪流般冲刷而过,有星辰诞生与毁灭的景象,有古老生灵的祈祷与征战,有草木枯荣、四季轮回的片段……这些都是祖星木漫长岁月中, passively 记录下的此界变迁。
墨尘紧守心神,以轮回镜影为灯塔,指引着方向。他并非漫无目的地搜寻,而是将自身所知的关于月璃、暗寒的气息,以及那残破古镜的模糊印象,作为“引子”,去感应同源的波动。
时间在这里仿佛失去了意义。就在他几乎要迷失在那浩瀚的信息洪流中时,一点微弱的、却无比纯净的月白光芒,如同在无尽黑暗中点燃的灯塔,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立刻将神识聚焦过去。
那并非完整的记忆,而是一段极其古老、已然残破不堪的法则烙印!烙印之中,蕴含着一股“净化守护、定义存在”的至高意蕴,与月璃的力量同源,却更加古老、更加接近本源!仿佛是在某个难以追朔的纪元,一位执掌类似权柄的古老存在,曾与此界、此木产生过交集,留下了这道痕迹!
几乎是同时,另一道冰冷、孤寂、蕴含着“归寂冰封、守护至暗”意蕴的暗蓝色法则碎片,也在不远处浮现,与月白烙印隐隐呼应,如同双子星辰!
找到了!虽然不是月璃与暗寒本身留下的,但却是与她们力量同源的古老法则印记!这无疑是唤醒她们灵性的绝佳“引信”!
墨尘心中激动,立刻以自身神识为桥梁,引动轮回镜影之力,小心翼翼地去接触、沟通那两道古老的法则碎片。
起初,碎片对他的接触有些排斥,毕竟岁月久远,灵性近乎磨灭。但当墨尘将自身融合了明炎与寂灭的气息,尤其是将林小凡那纯净的镜钥本源气息(通过血脉联系间接模拟)传递过去时,那两道碎片猛地一震,仿佛沉睡了万古的器物被正确的钥匙触碰,骤然亮起了微弱却纯粹的光芒!
月白光芒温暖而坚定,暗蓝光芒冰冷而执着。两道光芒交织,在墨尘的神识感应中,缓缓勾勒出了两个模糊却无比神圣、相互依偎的女性虚影轮廓……正是月璃与暗寒最本源的形态显化!
虽然依旧虚幻,依旧沉寂,但墨尘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被永恒冰封在冰川深处的两位镜灵本源,其最深处那一点不昧的灵性,与此地显化的虚影产生了微弱的共鸣,如同即将熄灭的星火,被注入了一丝新鲜的氧气!
有效!
他强压下心中喜悦,持续以自身力量与镜影道韵温养、稳固着这两道被引动的同源印记,并将祖星灵境中那精纯的源初生机,缓缓引导,透过这印记的共鸣,跨越无尽空间,遥遥滋养向那远在“逐星梭”舱室内、被冰封的镜灵本源。
这是一个缓慢而精细的过程,急不得。
就在他全神贯注于此之时,异变再生!
他识海中的轮回镜影,似乎因为引动了同源的古**则,又身处祖星木这等造化源地,产生了某种更深层次的蜕变!镜面之上,那冰火混沌的光彩中央,一点极其微弱的、却仿佛蕴含着“创造”、“衍化”、“生命”本源的……翠绿色光点,悄然亮起!
这光点与祖星木的气息同源,却又更加高等,更加接近那传说中的——“造化”源力!
与此同时,镜影对那枚静静悬浮在角落、毫无动静的“观星令”的感应,也陡然变得清晰了一丝!他仿佛能透过那令牌,模糊地感知到,在无尽遥远的星海某处,一个与此地灵境有些相似、却更加宏大、更加古老、仿佛由无数星辰核心构筑而成的……神秘空间内,数道强大的意志,似乎……同时“看”向了青冥界,看向了他所在的祖星灵境!
“观星者……他们果然在密切关注……”墨尘心中一凛。
但此刻他无暇他顾,那新生的翠绿光点,正吸引着他全部的心神。这或许……是寻找“造化”碎片的关键线索!
然而,未等他细细感悟那翠绿光点的奥秘,整个祖星灵境,忽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一股远超之前的、带着一丝急切与警告意味的磅礴意志,如同潮水般涌来,将他从那深层次的感悟中惊醒!
是祖星木的本源意志!
与此同时,星玄大长老那带着急促的声音,也透过灵境屏障,直接传入他的心神:
“墨尘!速出灵境!界外……有变!是‘噬星妖藤’!它们被此地的生机与刚才的法则波动吸引,跨界而来了!”
噬星妖藤?墨尘瞳孔一缩。他在星瞳部落的典籍中见过记载,那是一种游荡于星海之间的可怕植物类星空巨兽,以吞噬星辰本源与生命能量为生,所过之处,星辰化为死寂荒漠!其实力强横,成年的噬星妖藤,甚至能威胁到炼虚修士!
真是刚退豺狼,又来虎豹!
墨尘没有任何犹豫,立刻终止了感悟,将那道月白与暗蓝的古**则印记以神识暂时封存于灵境深处,身形一闪,便冲出了翠绿光门。
重新回到祖星木下,只见星玄大长老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抬头望天。天空之上,那原本就残破的“黯尘屏障”之外,数条巨大无比、如同暗紫色巨蟒般的恐怖藤蔓虚影,正缓缓探出,其上布满了吸盘般的口器,散发着吞噬一切的贪婪气息,正在试探性地攻击着屏障!
刚刚经历大战的青冥界,再次面临灭顶之灾!
墨尘眼中寒光一闪,周身气息轰然爆发,冰火交织的混沌光华直冲云霄!
“看来,是想将我等,当作恢复元气的资粮了……”他冷冷地看着天外那狰狞的妖藤虚影,一股凛冽的杀意,如同风暴般席卷开来,“那就看看,谁的牙口更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