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心嗡鸣如雷贯耳,震得萧战神魂几欲离体。他五指深陷泥土,指尖已被磨出血痕,却仍死死扣住地面,仿佛那裂缝中传来的波动是他唯一能抓住的锚点。
通天教主一把将他提起,掌心丹药余力尚在流转,可萧战的经脉早已千疮百孔,连呼吸都像刀割。他喉咙里泛着血腥,眼皮重若山岳,可就在意识即将沉沦之际,一道金光自裂缝深处一闪而过——那不是火,不是雷,而是某种沉睡之物的脉动,与他体内残存的盘古道韵隐隐共鸣。
这一震,将他从生死边缘硬生生拽回。
“咳……”他咳出一口黑血,混着碎肉,却猛地睁眼。
视线模糊,神识几近枯竭,但他还是感知到了——天穹之上,妖气溃散如烟,星辰一颗接一颗熄灭。昔日横压洪荒的周天星斗大阵,此刻阵眼崩裂,星光凋零,如同被巨兽啃噬过的残网。
天庭……乱了。
“帝俊……”萧战嘴唇微动,生死簿在他怀中忽然震颤,一页页翻飞,无数妖族名册如风中残烛,接连熄灭。
唯有一页,燃烧着金焰。
那是帝王之名,是执掌星河的意志,是曾与三清并列的至高存在——帝俊。
此刻,那名字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却未消散,反而在燃烧中迸发出最后一道辉光,仿佛要将整个魂魄点燃,照亮末路。
萧战残魂微动,强行催动因果眼余光。视野中,血海翻涌,鲲鹏率领血魔大军破空而入,天庭残垣断壁间,妖族残兵四散奔逃。有叛将被天道傀儡操控,反戈一击,将昔日同袍撕成碎片。
而在那最高处的星台之上,帝俊独立。
他衣袍破碎,左臂齐肩而断,右眼空洞焦黑,却仍怀抱残破的河图洛书,立于星陨之地。脚下,是崩塌的东皇钟台,钟声早已断绝,太一陨落后,这最后的秩序也终于瓦解。
血魔如潮水般涌来,天道傀儡步步逼近。
帝俊低头,看着手中仅存的星图,轻轻一笑。
“我掌星河万载,终未能护一族周全。”他声音低沉,却穿透战场,“可今日,我要你们——同葬。”
他双手猛然合拢,将河图洛书压入心口。妖丹自丹田冲出,化作一轮金色烈阳,周天星力自残阵中倒灌而下,尽数涌入其中。星斗崩解,化作流火坠落洪荒,天地为之失色。
萧战瞳孔骤缩。
他看懂了——帝俊不是要自爆妖丹,他是要将整个天庭的星力压缩,以身为引,引爆最后的秩序之源!
“住手!”他嘶吼,可声音卡在喉咙,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通天教主站在他身后,青衣猎猎,握剑的手微微发颤。
“他……早就准备好了。”通天低语,“从太一陨落那一刻起。”
轰——!
金焰炸裂,如太阳坠世。
那一瞬,百万血魔尽数焚灭,天道傀儡被炽光撕碎三成,连鲲鹏都被气浪掀飞数百里,噬神枪残片脱手而出,插入虚空裂缝。
帝俊肉身成灰,元神如风中残烛,却仍立于火海中央,未倒。
他的残魂凝望着天庭废墟,望着那些四散奔逃的族人,望着那柄沉入地心的斧影方向,嘴角扯出一丝释然。
“洪荒……需有人敢逆。”
话音落,魂散。
可就在那最后一缕执念即将消散之际,生死簿猛然腾空,一页金光浮现,直指苍穹。
萧战咬破舌尖,以血为引,强行催动残魂之力。
“帝俊!”他嘶声喊出,“你护族人,我护洪荒!你的恨,我替你扛!你的路,我替你走!你若不甘,便入此簿——与我共逆天道!”
生死簿金光大作,一道锁链自页中飞出,直贯天穹。
那本已消散的残魂,竟在金光中缓缓凝形。
帝俊的魂影低头,看着下方那个满身血污、道纹崩解、却仍死死撑地的人族变数。他曾视其为敌,曾欲灭其族,可此刻,他看见的不是敌人,而是一个同样被天道抛弃、却仍不肯低头的孤魂。
良久,他缓缓颔首。
“好。”
一语落,魂归簿中。
金焰未熄,天地寂静。可就在那一瞬,百万战死妖族英灵自战场各处升腾而起,残魂、执念、未散的战意,如百川归海,尽数涌入生死簿。
萧战全身剧震,残破的经脉如遭雷击。亡灵之力涌入体内,盘古道纹微光复燃,仅存的三道道纹缓缓修复,竟又凝出两道!
青莲十二瓣虚影再度浮现,虽不完整,却已重燃生机。
他跪在地上,双手撑地,额头抵着泥土,可脊梁却一点点挺直。
通天教主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震动。
“你……要做什么?”
萧战没有回答。他缓缓抬起手,指尖颤抖,却坚定地握住了生死簿。
一页页翻过,妖族名册归位,帝俊之名居于首位,金光不灭。他能感受到那些亡灵的不甘、愤怒、执念,如同烈火在血脉中燃烧。
他闭眼,体内残存的盘古道韵与青莲虚影共振,与地心那道脉动遥相呼应。
他知道,那裂缝深处的东西,快醒了。
他也知道,鸿钧不会坐视。
可这一次,他不再只是被动承受。
他缓缓站起,一步,一步,走向祖庙高台。每一步,都踏在焦土与残骸之上,每一步,都让体内道纹多亮一分。
通天教主跟在他身后,握剑的手紧了又松。
“萧战。”
“嗯。”
“你现在的状态,撑不住第三次交手。”
“我知道。”他停下脚步,抬头望向紫霄宫方向,“但我也不需要撑住。”
“我要的,不是防御。”
“是反击。”
通天瞳孔一缩。
就在这时,天际忽有星火坠落。
不是流星,而是残破的星旗,染血的战甲,断裂的兵器——天庭最后的遗物,如雨般洒落洪荒。
其中一面星旗,直落祖庙前,插在萧战脚边。旗上“帝”字残缺,却仍有金光流转。
他低头看着那面旗,伸手,缓缓握住旗杆。
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掌心被旗刃割破,血顺着金属纹路流下,渗入泥土。
通天看着他背影,忽然道:“妖族已灭,天庭已塌,你收拢亡灵,不怕背上骂名?”
萧战握紧旗杆,声音低沉却如铁铸。
“骂名?我早就不在乎了。他们骂我逆天,骂我乱序,骂我毁纲常——可谁来告诉我,天道若不公,秩序若为枷锁,这洪荒,还要规矩做什么?”
他猛然转身,生死簿在手,青莲虚影环绕,残破道纹在他体表明灭闪烁。
“帝俊以死破局,我便以亡灵为兵!太一陨落,帝俊自爆,三清将战——这洪荒的血,流得还不够多吗?”
“那就——流到底。”
通天沉默。
风止,火熄,天地一时寂静。
萧战立于祖庙废墟,手握星旗,生死簿翻至最后一页。他指尖划过纸面,一滴血落下,渗入空白处。
那页纸上,缓缓浮现出一个名字。
不是帝俊,不是通天,不是三清。
而是——鸿钧。
名字浮现刹那,青莲虚影剧烈震颤,十二瓣金光同时亮起,仿佛在预警,又仿佛在共鸣。
萧战盯着那个名字,一字一句,如刀刻石。
“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