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客厅内,李万才的话音落下,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万两白银,鸡犬不留!
这八个字如八柄淬毒的重锤,狠狠砸在周小七与周老实的心头。
周小七的呼吸骤然粗重,那双总是沉稳的眸子里,此刻燃起了冰冷的杀意。
刚刚突破锻骨境,气息还未完全稳固的周老实,更是双拳紧握,骨节发出“咯咯”的脆响。
一股沉凝如山岳的气势不受控制地散逸而出,压得桌上的茶杯都微微震颤。
唯有周明,依旧端坐于主位。
他的手指在光滑的红木桌面上,有节奏地轻轻叩击着,发出“笃、笃”的轻响。
这声音不大,却像是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满室的惊惶与杀意都隔绝在外。
他的目光在李万才那张写满惊惶的脸上,与那块温润剔透的碧绿古玉之间流转。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拉得无比漫长。
李万才额头的冷汗再次渗出,顺着脸颊滑落,他甚至不敢去擦。
他感觉自己像是赤身裸体站在悬崖边,周明的一个眼神,就能决定他和他身后整个李家的生死。
终于,周明的手指停止了叩击。
他缓缓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掠过桌面,没有丝毫烟火气地将那块古玉收入袖中。
“李家的诚意,我收下了。”
声音平淡,却让李万才紧绷到极致的神经猛地一松,整个人几乎要虚脱在地。
他知道,他赌对了!
然而,周明并未就此许下任何承诺,只是将目光重新投向他,眼神深邃如渊。
“黑水十三鹰,为首的鹰王,炼筋境初期,修的是什么功法路数?”
李万才一愣,没想到周明会问得如此具体,连忙定了定神,恭敬回道:
“回先生,那鹰王使得一手‘黑煞爪’,传闻是从一本残缺的古籍上学来,爪风阴狠,能碎金裂石。”
周明微微颔首,又问:“手下十二个炼肉圆满的头目,可有擅长合击阵法之辈?”
李万才的额头再次冒汗,这个问题他从未想过,只能凭着商行搜集的情报,迟疑道:
“似乎……并未听说。他们多是各自为战,凭一股悍不畏死的狠劲。”
“县保安团,团总王虎啸。”周明的第三个问题随之而来,“此人除了贪财,可还有其他癖好?比如,女人?古玩?还是……权力?”
一连串精准无比的问题,如同一柄柄锋利的手术刀,瞬间剖开了李万才混乱的思绪。
他心头大震,骇然地看着眼前这位年轻得过分的先生。
这哪里是在问情报,这分明是在瞬息之间,就已经开始为敌人画好像,寻找其命门!
这位先生,早已胸有成竹!
“王虎啸……贪财如命,也好色如命!尤其喜欢年轻的女学生!”
“陈家许诺的万两白银,加上保安团的出兵费用五千两,他不可能不动心!”李万才不敢再有丝毫隐瞒,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
周明静静听完,脸上依旧波澜不惊,只是淡淡地挥了挥手。
“知道了,你先回吧。记住,从今日起,你只是个本分的商人。”
“是,是!李某明白!”
李万才如蒙大赦,再次对着周明深深一躬,这才颤颤巍巍地退出了会客厅。
厚重的木门关上,隔绝了外界。
周小七再也按捺不住,立刻上前一步,声音急切而凝重。
“先生!陈家丧心病狂,竟勾结悍匪!那保安团更有五十条洋枪,我们……”
“敌众我寡,且敌暗我明,依我看,应立刻收缩清泉镇所有力量,固守周家庄!”
“我们有地利优势,庄内人人习武,只要准备充分,以逸待劳,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周老实更是瓮声瓮气地踏前一步,蒲扇般的大手拍得胸膛“砰砰”作响。
“先生!让俺带一队人,去黑水河边埋伏!管他什么十三鹰,来一个俺杀一个!”
“俺这条命是先生给的,只要能护住周家庄,死战不退!”
看着一个急于谋划,一个悍不畏死,周明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轻笑。
他缓缓站起身,摇了摇头,踱步到墙边那副巨大的沙盘前。
沙盘之上,周家庄、清泉镇、邵清县城的地形地貌,被惟妙惟肖地还原了出来。
“守?为什么要守?”
他拿起代表陈家的一枚黑色石子,随手丢在沙盘的县城位置。
“陈家、保安团、悍匪,三方势力,看似来势汹汹,实则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
他的声音平静而清晰,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力量,让焦躁的周小七和周老实瞬间安静下来。
“他们为利而来,亦会为利而散。彼此之间,毫无信任可言。”
周明又拿起代表保安团和黑水十三鹰的两枚石子,将它们放在陈家旁边,却并未紧挨着。
“我们要做的,不是等他们拧成一股绳,变成一块啃不动的铁板。”
“而是在他们动手之前,先拆了他们的骨头!”
话音落下的瞬间,周明的手指轻轻一弹,代表黑水十三鹰的石子,被远远弹开。
周小七和周老实眼中同时闪过一丝明悟。
周明的手指在沙盘上缓缓移动,最终停留在三股势力之间,以三枚白色石子布下阵势。
这是他第一次,向自己的核心层,完整阐述他的战略。
“化整为零,明暗结合,中心开花。”
“我们将组建三支队伍。”
“第一支,为前哨队。”周明拿起一枚白色石子,轻轻点在邵清县城内一处不起眼的角落。
“如一把匕首,要悄无声息地潜入县城,隐于暗处。探听情报,建立据点,为后续行动铺路。”
“这支队伍,要精干,要机敏。”
周明的目光扫过周小七,最终却落在了沙盘上,仿佛在思索最佳人选。
“第二支,为先遣队。”他拿起第二枚白色石子,重重地放在了县城的主干道上。
“如一柄重锤,要大张旗鼓地进城,声势要大,动静要响!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
“他们是诱饵,也是展示我们力量的旗帜。”
“第三支,为主力部队。”周明拿起最后一枚白色石子,放在了县城外围的一处隐蔽山林。
“如潜伏的猎人,秘密跟进,与前哨队遥相呼应,静待时机。”
“当时机成熟,前哨为引,先遣为饵,主力便是那收网的渔夫,一击定乾坤!”
三枚白色石子,构成一个完美的三角杀阵,将代表陈家、保安团的黑色石子,死死锁在中央。
周小七与周老实看着沙盘,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先生的布局,环环相扣,狠辣至极!
这根本不是被动的防守反击,而是主动出击,要将敌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一口吞下!
“先生……”周小七喉咙有些发干,“人选……”
周明直起身,目光清亮地看着他,缓缓开口。
“前哨队,既需机敏过人,也需战力攻坚,周胜、周小虎带队,再挑选十名炼肉境的好手。”
“先遣队,需稳重可靠,又能镇得住场面,老实叔,你来带队,领三十名炼肉境弟子。”
“主力部队,由周全、周顺统领,带五十名精锐,作为决胜之兵。”
“至于庄内……”周明看向周小七,“你留下,总揽全局,悦儿隐于暗处,以防万一。”
会客厅内,周明指点沙盘,一番话语说得周小七与周老实二人心神剧震,半晌无言。
良久,周小七才从那惊人的布局中回过神来,喉咙有些发干地赞道:“先生,此计……环环相扣,狠辣至极!将一场被动防守,硬生生扭转成了我们主动围猎!属下佩服!”
周老实听得云里雾里,但他听懂了最后一句。
他蒲扇般的大手拍得胸膛“砰砰”作响,瓮声道:“俺听不懂那么多弯弯绕绕,但俺知道,先生让俺打谁,俺就去把谁的骨头拆了!”
“很好。”周明微微颔首,最后对周小七吩咐道:“去通知所有弟子,清泉镇的功劳刚赏完,邵清县的新功劳又来了。”
“明日卯时,演武场集结,愿为先锋者,皆可报名。”
周小七眼中精光一闪,瞬间明白了先生的用意。
这是要用军功,彻底点燃所有人的斗志!
“明白!”
周小七和周老实领命而去,脚步沉稳有力,带着一股即将奔赴战场的肃杀之气。
......
周明:“三路进击,催更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