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按下了暂停键。
风停了,嘈杂的议论声停了,所有人的呼吸,似乎都在这一刻停滞。
紧接着,死寂被一股更加猛烈百倍的惊天哗然彻底撕碎!
“什么?!”
“我……我没听错吧?那个书生说什么?”
“他要挑战‘铁臂’陈通?!”
“疯了!这小子绝对是疯了!他以为这是在学堂里念书吗?”
人群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瞬间沸腾。无数道目光,混杂着震惊、错愕、嘲弄与怜悯,齐刷刷地聚焦在擂台边那个身形单薄的青衫少年身上。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要挑战成名已久,货真价实的炼肉境巅峰强者?
这不是以卵击石,这是在寻死!
周家庄这边,周老实和周小虎也是一脸的错愕。
“七哥,你……”周小虎急得一步上前,却被周小七抬手制止。
周老实更是满脸焦急,压低了声音道:“小七,不可胡闹!先生让你全权处置,不是让你去送死!”
周小七没有回头,只是给了他们一个安心的眼神,那眼神平静而深邃,仿佛蕴含着无穷的信心。
擂台上,“铁臂”陈通在经历了短暂的错愕之后,整张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感觉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奇耻大辱!
一个武者,最看重的是什么?是脸面!
他堂堂铁拳武馆馆主,炼肉境巅峰的强者,竟然被一个看上去一阵风就能吹倒的账房先生指名挑战?
这已经不是挑衅了,这是赤裸裸的羞辱!是把他陈通的脸面,扔在地上用脚狠狠地碾踩!
“你……说……什……么?”
陈通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他双目赤红,死死地盯着周小七,那眼神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一股狂暴的杀气,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
“黄口小儿!你在找死!”
陈通怒吼一声,声震四野,炼肉境巅峰的威压毫无保留地释放,让台下许多百姓都感到胸闷气短,连连后退。
周小七却仿佛没有感受到这股压力,他脸上依旧挂着那副云淡风轻的微笑,对着陈通,不紧不慢地拱了拱手。
“陈馆主,请吧。”
说罢,他脚尖在地面轻轻一点,整个人的身形如同没有重量的羽毛,轻飘飘地落在了擂台之上,稳稳地站在了陈通的对面。
这一手轻功,让台下一些懂行的武人瞳孔微微一缩,但随即又摇了摇头。
身法再好,力量和境界的差距,是无法逾越的天堑。
“好!好!好!”陈通怒极反笑,他扭了扭脖子,发出“咔吧咔吧”的骨骼爆鸣声,“既然你急着投胎,我今天就成全你!”
“我倒要看看,你这身骨头,够不够我一拳砸的!”
话音未落,陈通脚下猛地一踏!
“轰!”
坚实的木质擂台,竟被他一脚踩出了一个浅坑!
他整个人如同一头发怒的蛮牛,携带着万钧之势,朝着周小七直冲而去!
一只砂锅大的拳头,包裹着刚猛无匹的劲力,带起一阵撕裂空气的恶风,直直轰向周小七的面门!
这一拳,势大力沉,快如闪电!
台下众人,无不骇然失色,许多胆小的妇人甚至已经闭上了眼睛,不忍心去看接下来那血肉横飞的场面。
周老实和周小虎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就在那恐怖的拳风即将及体的瞬间,周小七动了。
他没有硬接,甚至没有后退。
他的身体只是微微一晃,脚下踩着一种极其诡异的步法,整个人如同没有骨头一般,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险之又险地从拳风的缝隙中滑了过去。
陈通势在必得的一拳,重重地落在了空处!
“嗯?”
陈通一愣,他没想到对方的身法竟如此诡异。
不等他收招,周小七的身影已经如同穿花蝴蝶一般,绕到了他的侧面。
“陈馆主,年纪大了,火气不要这么旺盛。”
周小七那不咸不淡的声音,清晰地传入陈通的耳中。
“找死!”
陈通暴喝一声,反手一记横扫,拳风如鞭,再次落空。
周小七的身形飘忽不定,时左时右,时前时后,脚下步法圆转如意,正是周明根据现代运动学原理,为他量身优化过的《灵猴桩》。
这套桩法,不求刚猛,只求灵动与敏捷,配合周小七那缜密如计算机般的大脑,将闪避与走位发挥到了极致。
一时间,擂台上出现了极为诡异的一幕。
身材魁梧的陈通,如同疯魔一般,在擂台上疯狂追打,铁拳挥舞,带起阵阵恶风,将擂台砸得“砰砰”作响,木屑横飞。
而身形单薄的周小七,却始终像一片风中的落叶,在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中,闲庭信步,游刃有余。
陈通的每一拳,都快如闪电,力有千钧,却连周小七的衣角都碰不到。
“这……这是什么身法?”
“简直跟鬼魅一样!”
“那陈馆主,根本就打不着他啊!”
台下的看客们,从最初的担忧,渐渐变成了惊奇。
陈通越打越是心惊,越打越是憋屈。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挥舞着巨锤的壮汉,在追打一只灵活的苍蝇,空有一身力气,却无处宣泄。
“陈馆主,你这拳法,刚猛有余,变化不足啊。”
“你的呼吸乱了。”
“打了这么半天,不累吗?你这炼肉境巅峰的气血,还能支撑你挥出多少拳?十拳?还是二十拳?”
周小七一边轻松躲闪,一边用平淡的语气,不断开口,每一句话,都像一根针,精准地扎在陈通最烦躁的神经上。
这,是心理战!
“啊啊啊!闭嘴!”
陈通被说得心浮气躁,双目血红,彻底失去了理智。
他不再讲究任何招式,只是疯狂地挥舞着双拳,如同一台失控的机器,只想将眼前这个可恶的苍蝇砸成肉泥。
然而,愤怒只会加速气血的消耗。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
陈通的攻势,明显慢了下来,他的额头上布满了豆大的汗珠,胸膛剧烈起伏,呼吸声粗重得如同破旧的风箱。
反观周小七,依旧呼吸匀称,步履轻盈,始终与他保持着一个绝对安全的距离。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陈通,要败了!
一个炼肉巅峰的强者,竟然要被一个文弱书生,活活耗死!
这个结果,比一招秒杀,更加让人难以置信!
就在这时,一直游刃有余的周小七,脚下似乎出现了一个微小的失误,身形一个趔趄,速度慢了半拍。
一个破绽!
一个致命的破绽!
被怒火冲昏了头脑的陈通,根本没有多想,他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以为对方终于力竭!
“给我死来!”
陈通咆哮一声,将体内所剩不多的气血与劲力,尽数灌注于右拳之上,轰出了他此生最巅峰,也是最孤注一掷的一拳!
机会!
周小七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那所谓的破绽,不过是他精心布置的陷阱!
电光火石之间,就在陈通的拳头即将轰在他胸口的刹那,周小七那看似趔趄的身体,以一个常人无法理解的角度,猛地向下一滑!
他的身体几乎是贴着地面,避开了这致命的一拳。
与此同时,他那一直藏于袖中的右手,闪电般地抬起!
一包白色的粉末,从他手中扬出,迎着陈通那张因用力而扭曲的脸,劈头盖脸地撒了过去!
是石灰粉!
“啊——!”
陈通双目瞬间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剧痛,眼前一片白茫,什么都看不见了,他惨叫一声,攻势戛然而止。
卑鄙?
不,这是智慧!
抓住机会!
周小七眼中寒光一闪,根本不给对方任何喘息之机。
他欺身而上,身影如电,瞬间贴近了因剧痛而陷入混乱的陈通。
右手并指如刀,没有丝毫犹豫,一记掌刀,精准无比地切在了陈通的后颈要害之上!
“呃……”
陈通的惨叫声戛然而止,他只觉得后颈一麻,一股强大的力量传来,眼前彻底一黑,所有意识瞬间沉入无边的黑暗。
“砰!”
他那魁梧的身躯,如同被砍倒的巨木,轰然倒地,激起一片尘土。
胜负已分!
整个广场,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擂台上发生的一切,大脑一片空白。
从周小七卖出破绽,到陈通中计倒地,整个过程快如闪电,一气呵成,充满了让人窒息的算计与凶险!
寂静过后,不知是谁先带头鼓起了掌。
“啪!啪!啪!”
掌声从稀稀拉拉,迅速变得如同雷鸣一般,响彻了整个广场!
“赢了!真的赢了!”
“天啊!这……这不是武功,这是兵法!是智慧!”
“以弱胜强,算无遗策!这位周先生,当真是神人也!”
人们议论的焦点,早已不是周小七手段是否“卑鄙”,而是他那神乎其神的身法,和那算计到骨子里的恐怖智慧!
与硬碰硬的胜利相比,这种运筹帷幄、以弱胜强的传奇,更能震撼人心!
周家庄的队伍里,周小虎张大了嘴巴,半天都合不拢。
周老实则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看向周小七的眼神,充满了敬畏。
先生看中的人,果然,非同凡响!
周小七站在擂台中央,缓缓收回手,看都没看地上昏死过去的陈通。
他掸了掸青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目光平静地扫过台下早已面如土色的铁拳武馆众人,最后,落在了不远处脸色煞白的王管事身上。
他那温和的声音,再次响起,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现在,清泉镇的规矩,是谁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