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备课、调研、写作的循环里,悄然滑过半年。
秦宇轩的生活被工作填满,从晨光熹微到夜色深沉,鲜有喘息时刻。
这天午后无课,他在系办公室改论文。
门轻推开,经济系刘教授端着茶杯进来,笑坐对面:“宇轩,忙呢?”
“刘教授请坐。”秦宇轩停笔,为老人续上热水。
刘教授是系里前辈,向来看重他,常为其研究点拨迷津。
“瞧你整日埋首案头,除了授课便是撰稿,个人大事全不挂心?”刘教授呷口茶,话锋一转。
秦宇轩愣神,挠头笑道:“太忙了,实在无暇他顾。”
自收到林晓燕的信,他偶有“寻个伴”的念头。
可论文截止日、调研计划、座谈会安排接踵而至,此事便被暂且搁置。
“忙归忙,终身大事岂容耽搁。”刘教授放下茶杯,语气恳切,“我有个外甥女苏晴,陕师大毕业,现于西安小学任教,模样秀气,性子温和。”
他轻拍秦宇轩肩头:“我看你们投缘,想让你们见一面。”
秦宇轩欲辞,刘教授又道:“就吃顿便饭,今晚来我家。有眼缘便多聊聊,无眼缘权当识友,不勉强。”
盛情难却,秦宇轩点头应下:“好,晚些便登门打扰。”
次日傍晚,秦宇轩提前收工。
换件干净衬衫,拎些水果,往学校家属院走去。
推开门,客厅里已坐着位姑娘。
她着浅蓝连衣裙,低扎马尾,眉眼清秀。
见秦宇轩进来,忙起身招呼:“秦老师,您好。”
声音轻柔,举止娴雅。
秦宇轩松了口气,含笑回应:“苏老师,您好。”
晚饭氛围融洽。
刘教授夫妇拉着两人闲谈,秦宇轩得知苏晴小他两岁,家在市区,父母是普通职工。
苏晴话不多,问及他的工作时,听得格外认真。
秦宇轩讲起基层调研趣事,她会浅浅一笑,眼里满是好奇。
临别时,刘教授悄声问:“如何?”
秦宇轩望着苏晴背影,坦诚道:“挺好,看着踏实。”
苏晴亦对刘教授点头,算是认可。
两人互换联系方式,约定先慢慢了解,不急于定论。
起初几次接触,还算顺遂。
周末约着逛公园、看电影,聊各自的工作——秦宇轩说课堂上的学生,苏晴讲学校里的孩童,偶有共鸣。
秦宇轩觉得,苏晴文静懂事,工作稳定,或许是合适的相处对象。
聊得久了,苏晴的话题渐向家庭倾斜。
首次谈及家人,她便问:“秦老师,您家在农村?父母还种地吗?”
秦宇轩点头:“嗯,老家在关中农村,父母身体尚可,种着几亩田。”
“家中兄弟姐妹多吗?”
“四个姐姐。大姐、二姐、四姐在兴县,四姐毕业后回兴县南郊中学教书;三姐在西安开了家服饰店。”
此后,苏晴总有意无意提及家境。
一次吃饭时,她夹着菜说:“我爸妈就我一个女儿,日后定能多帮衬我们。不像农村家庭,兄弟姐妹多了,难免要互相牵扯。”
秦宇轩未接话,心里泛起一丝别扭。
更让他不适的,是苏晴对他家人的态度。
聊起未来规划,苏晴突然说:“秦老师,我喜清静,日后结婚,不习惯与老人同住,您父母应不会来城里常住吧?”
秦宇轩蹙眉:“我爸妈辛劳一生,老了自然要好好照料。住不住一起可商量,但责任不能少。”
苏晴笑容淡了些:“我不是不孝顺,只是两代人习惯不同,同住易生矛盾。何况您有四个姐姐,也不必全靠您一人照料。”
后来的聊天中,苏晴常旁敲侧击。
“您三姐的服装店生意如何?日后若需帮忙,您会不会常分心?”
“农村亲戚多,日后常来城里找您,会不会麻烦?”
“我家条件不算优渥,但市区有套房子,日后结婚不用费心买房,只希望您多顾着我家这边。”
每听这些话,秦宇轩心里的失望便多一分。
他想起父母在田间劳作的身影,想起四个姐姐省吃俭用供他上学的不易,想起姐姐们为支持他读书的点点滴滴。
这些在他心中重若千斤的亲情,在苏晴眼里,似成了“负担”。
一次散步时,苏晴又提:“我爸妈说,若咱们确定关系,您得保证不随便带农村亲戚回家。他们爱干净,受不了人多嘈杂。”
秦宇轩驻足,望着苏晴清秀的脸庞,心里已没了最初的好感。
他平静道:“苏老师,我家在农村,四个姐姐是我至亲,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他们为我付出良多,照料他们是我的责任,从未动摇。”
苏晴一愣,似没料到他如此直接:“我不是要您不管家人,只是希望您分清主次,咱们的小家庭才最重要。”
“对我而言,家人与小家庭同等重要。”秦宇轩语气坚定,“若无法接受我的家人,那我们或许真的不合适。”
那日散步,不欢而散。
秦宇轩送苏晴到小区门口,看着她走进楼道,心里没有不舍,只剩“终于说开”的轻松。
他走到路边电话厅:“刘教授,多谢好意。我与苏老师聊过,观念性格不甚相合,便不继续接触了。”
走在回校的路上,晚风微凉。
秦宇轩抬头望星空,想起父母的叮嘱:“找对象别看重条件,人品好、明事理才最要紧。”
他忽然明白,这次接触虽未成功,却让他更清楚自己想要什么——那个能与他共孝父母、理解他家庭责任的人,或许还在远方,但没关系,他愿意等。
回到宿舍,秦宇轩翻开笔记本,提笔写下:“世事再忙,亦不可丢本心。对家人的责任,是底线,亦是温暖的根。”
台灯亮起,他将这些小插曲抛诸脑后,拿起“六五计划”收官报告,重新沉浸在熟悉的文字与数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