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池蟠桃盛会,自是三界一等一的繁华热闹所在。琉璃盏中琼浆玉液荡漾,水晶盘内龙肝凤髓生香,仙娥舞姿翩跹如惊鸿,丝竹管弦之音袅袅不绝于耳。然而,这番极致的仙家盛宴,对于年仅五岁、精力旺盛且对规矩礼仪尚无甚概念的杨泽来说,初时的新鲜感一过,便渐渐成了一种甜蜜的负担。
他被安排在杨戬身侧的矮几后,面前摆满了珍稀仙果和精巧点心。起初,他还老老实实地坐着,学着舅舅的样子,小口啜饮着杯中的仙露,好奇地品尝着那些散发着诱人光泽的果子。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周围仙家们的高谈阔论、繁琐的敬酒礼仪、以及需要始终保持的端正坐姿,都让他感到越来越拘束。尤其是舅舅杨戬,虽偶尔会低头看他一眼,或用眼神示意他安分些,但大部分时间都在与上首的玉帝、王母以及邻近的几位重量级仙官进行着某种他完全听不懂的、气氛略显凝重的交谈。
杨泽只觉得屁股底下像长了钉子,浑身不自在。他偷偷扭了扭身子,目光开始不受控制地瞟向瑶池之外。透过缥缈的仙雾,他能看到远处那片仿佛笼罩在霞光中的蟠桃园林,以及更远处一些悬浮的云台楼阁。
“好无聊啊……”他在心里哀叹,“还不如在灌江口追仙鹤好玩。这些神仙说话文绉绉的,吃东西也慢条斯理,一点意思都没有。”他开始怀念起真君神殿里自由奔跑的日子。
终于,趁着杨戬被太白金星等人围住说话,注意力暂时被吸引开的间隙,杨泽瞅准机会,像只灵活的小泥鳅一样,悄无声息地从席位上滑了下来。他猫着腰,凭借身材矮小的优势,在众多仙家的座席和裙摆间穿梭,小心翼翼地避开来往斟酒的仙娥,一路溜出了喧闹的瑶池主会场。
外面顿时清净了许多,空气也似乎更加清新。杨泽长舒了一口气,仿佛挣脱了无形的枷锁。他漫无目的地沿着玉石铺就的小径闲逛,不知不觉来到了蟠桃园附近一处较为开阔的云台。这里视野极佳,可以俯瞰下方翻涌的云海,远处还有仙鹤翱翔。
正当他趴在云台栏杆上,伸着小手试图去捞那看似触手可及的云朵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清脆又带着几分傲气的声音:
“喂!你是哪来的小娃娃?怎的以前在天庭从未见过你?”
杨泽吓了一跳,猛地回头。只见一个看起来比他略大一两岁的男孩,正双手抱胸,歪着头打量着他。这男孩长得极为俊俏,面如傅粉,唇若涂朱,头上扎着两个冲天鬏,身穿红色莲花战衣,颈戴一个金灿灿的圈圈,脚下还踩着两个呼呼冒着火焰的轮子,手里拎着一杆比他还高的火尖枪,整个人英气勃勃,神采飞扬,周身散发着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不吝气息。
杨泽立刻认出,这装扮,这气势,不就是传说中的三坛海会大神哪吒吗?他心中一阵激动,但随即想起舅舅的再三叮嘱:不可透露身世。于是,他努力压下兴奋,也学着对方的样子,挺了挺小胸脯,叉着腰(这个动作他常看舅舅做,觉得很有气势)回答道:“我叫杨泽!是跟我……我师尊来的!”他灵机一动,用了“师尊”这个称呼,既显得尊重,又模糊了具体关系。
“师尊?”哪吒那双灵动的大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上下重新审视了杨泽一番,“能带你来这蟠桃会,看来你师尊来头不小啊!我叫哪吒!”他自我介绍得干脆利落,然后凑近几步,压低声音,脸上露出一种找到同类的兴奋表情,“我看你溜出来的样子挺熟练,不像那些整天就知道背书修炼的闷葫芦。怎么样,敢不敢跟我去干件大事?”
“大事?”杨泽的好奇心被彻底勾了起来,“什么大事?”
哪吒左右看了看,确保附近没人,这才把嘴凑到杨泽耳边,用气声神秘兮兮地说:“我爹(托塔天王李靖)你知道吧?他那儿有座玲珑宝塔,烦死了!老是看我不顺眼就想用它来收我,教训我。咱们哥俩儿,去把它暂时‘借’出来,找个地方藏它个一天半天的,好好吓唬吓唬他,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动不动就掏塔!怎么样?刺激吧?”
偷……偷塔?!杨泽听得眼睛都瞪圆了!心脏砰砰直跳。这想法何止是大胆,简直是疯狂!托塔天王的宝塔,那可是有名的法宝!去偷它?这可比在真君神殿里追仙鹤、在灌江口微服巡游刺激一万倍!虽然理智告诉他这想法极其不靠谱,且风险巨大,但体内那个属于现代大学生的冒险灵魂,以及五岁孩童天生追求刺激的本能,瞬间压倒了顾虑。强烈的兴奋感和对哪吒这位“传奇人物”的崇拜,让他热血上涌。
“刺激!太刺激了!”杨泽用力点头,小脸上满是跃跃欲试,“好!就这么干!怎么‘借’?”
哪吒见杨泽答应得如此痛快,更是喜笑颜开,一拍大腿(虽然个头矮没拍到):“爽快!我就知道你是个有意思的!跟我来!”
两小只顿时臭味相投,一拍即合,仿佛找到了失散多年的知己。当即,哪吒熟门熟路地在前面带路,杨泽紧跟其后,两个小身影猫着腰,利用宫殿廊柱、假山仙草作为掩护,鬼鬼祟祟地朝着托塔天王李靖的府邸方向摸去。哪吒显然对天庭的布局和巡逻天兵的换岗时间了如指掌,一路避开了好几拨巡查。
然而,李靖的玲珑宝塔岂是凡物?更何况是放置在他自家府邸的重要所在。还没等他们靠近存放宝塔的正殿,仅仅是溜进府邸的外院,距离那塔身还有百丈之遥,就被一队值守的、眼神锐利的天兵发现了!
“何方小儿!胆敢擅闯天王府邸!”为首的天兵队长一声雷霆般的暴喝,如同平地惊雷,吓得杨泽一个激灵。
几乎就在同时,正在府内书房与客人交谈的李靖,以及正在瑶池边与一位星君说话的杨戬,都感应到了自家府邸\/自家孩子所在方位传来的异动和喝问声。
下一刻,两道强大的气息瞬息而至!
李靖面色铁青,看着院子里鬼鬼祟祟、被抓了个正着的哪吒,以及他身边那个眼生的小童,气得胡子都快翘起来了,尤其是听到天兵汇报说这两人意图靠近宝塔,更是火冒三丈,上前一把揪住哪吒的耳朵:“孽障!你又想打为父宝塔的主意!还敢带着不知哪来的娃娃一起胡闹!看我不家法伺候!”
而杨戬的身影也几乎同时出现,他依旧是那副冷峻的模样,但周身散发的低气压显示他心情绝不愉快。他的目光直接落在有些惊慌失措的杨泽身上,并未多言,只是伸出大手,精准地拎住了杨泽的后衣领,像提一只闯祸的小猫一样,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
“舅……师尊……我……”杨泽开口就喊舅舅,但想起舅舅的嘱托连忙改口,试图解释,但在杨戬那冰冷的注视下,声音越来越小。
结果可想而知,“借”塔大计尚未开始便已彻底败露,宣告失败。哪吒被李靖揪着耳朵拖回去严加管教,一路上还能听到他不服气的嚷嚷声。杨泽则被杨戬拎着,无声地返回瑶池会场,虽然没像哪吒那样被当场训斥,但那一路上的沉默和舅舅身上散发的寒意,比挨骂更让他心里打鼓。
但经此一役,这两个同样胆大包天、不甘寂寞、且都对“规矩”缺乏敬畏之心的小家伙,却在共同“作案”(未遂)的过程中,结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哪吒觉得杨泽不仅胆子大,而且关键时刻不怂,比天庭那些见了他就躲或者只会告状的仙童有意思多了。而杨泽则觉得哪吒大哥实在太酷了,想法刺激,行动力强,是他向往的那种“自由”派。
事后,在哪吒被罚闭关结束后的第一次碰面(当然又是偷偷溜出来),哪吒用力拍着杨泽的肩膀(差点把杨泽拍个趔趄),豪气干云地宣布:“杨泽小弟!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哪吒罩着的人了!在这天庭,谁敢欺负你,报我名字!以后跟着大哥我,保证带你玩遍天庭所有好玩的地方!”
杨泽揉着被拍疼的肩膀,眼睛亮晶晶的,用力点头:“嗯!哪吒大哥!”虽然第一次“探险”就出师不利,但他相信,跟着这位闻名三界的小英雄,未来的天庭生活,绝对不会无聊了!一段堪称“混世魔星”组合的友谊,就此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