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褪去,黎明将至,陇安城守将府内的血腥气却未曾散尽。经历了一场无声而诡异的刺杀,内院的气氛凝重如铁。凌或强行运功的后遗症彻底爆发,伤势反复,咳血不止,若非那紫色生机泉水持续滋养着他近乎枯竭的本源,恐怕早已支撑不住。
叶茯苓守在他身边,一夜未眠,脸色比凌或好不了多少。强行运用那尚未完全掌控的灵慧之根力量,对她的精神造成了巨大的负担,头痛欲裂,但她更担心的是凌或的伤势和阿朵的安危。
陈拓阴沉着脸处理了后续,加强了府内每一个角落的戒备,尤其是针对那种诡异的、能干扰人行动的力量,他下令所有守卫必须两人一组,互相警戒。然而,影蛛杀手如同人间蒸发,再未留下任何痕迹,只余下那令人不安的阴影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殿下,您的伤势……”陈拓看着凌或惨白的脸色,忧心忡忡。
凌或摆了摆手,示意无妨,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此地……不宜久留。”他看向陈拓,“陆炳和萧景玄……不会善罢甘休。影蛛能潜入一次,就能潜入第二次。我们必须……尽快离开陇安。”
“离开?去何处?”陈拓一愣,“殿下您重伤未愈,如何经得起颠簸?”
“京城。”凌或吐出两个字,眼神深邃,“只有回到京城,回到皇兄的眼皮底下,某些人……才不敢如此明目张胆。而且……”他顿了顿,“有些事,必须当面……向皇兄陈情。”
他要去直面皇帝,要去弄清楚朝廷对隐巫教、对圣物、对他和茯苓的真正态度!留在陇安,只会成为各方势力暗中角逐的靶子。
陈拓明白了凌或的意图,虽然觉得冒险,但深知这是目前打破僵局的最好方法。“末将明白了!末将立刻去准备车驾和护卫!”
“不必大张旗鼓。”凌或阻止道,“目标越小……越安全。你挑选……最可靠的二十人,轻装简从。对外……依旧宣称本王昏迷不醒。”
“是!”陈拓领命,匆匆而去。
叶茯苓担忧地看着凌或:“阿冰,你的身体……”
“撑得住。”凌或握住她的手,目光坚定,“茯苓,我们必须去京城。不仅是为了安全,也是为了……寻找其他的碎片。”他记得叶茯苓说过,灵犀帛指引的方向,最终指向了京城。
叶茯苓点了点头,她知道这是唯一的出路。她摸了摸怀中的灵犀帛碎片,感受着它微弱的温热,心中对那片陌生的帝王之城,既充满了未知的恐惧,也燃起了一丝寻找希望的迫切。
……
就在凌或暗中准备离开陇安之际,驿馆内的陆炳,也得到了昨夜守将府遇袭的详细情报。
“哦?影蛛动手了?还失败了?”陆炳把玩着手中的一枚玉扳指,三角眼中闪烁着阴冷的光,“看来……我们这位靖王殿下,命还挺硬。还有那个叶茯苓……果然不简单。”他得到的汇报中,重点描述了叶茯苓那诡异的能力。
“大人,是否要……”身旁一名心腹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陆炳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抹诡秘的笑容:“不必。陛下要的是活口,尤其是那个身负‘灵慧之根’的女子。既然他们想去京城,那正好……省了我们不少事。”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守将府的方向,“传令下去,我们的人也准备启程回京。另外,给萧景玄递个话,让他……‘护送’好靖王殿下。”
“是!”
……
三日后,一支看似普通的商队,在黎明前的薄雾中,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陇安城。车队规模不大,护卫精悍,中间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里,躺着依旧“昏迷不醒”的凌或和照料他的叶茯苓。陈拓亲自带了二十名精锐亲兵护送。
几乎在同一时间,陆炳的血衣卫和萧景玄的凤翔卫,也先后拔营,不紧不慢地跟在了后面。三方人马,心照不宣地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和距离,共同朝着帝国的中心——京城而去。
这一路,果然再未遇到大规模的袭击。无论是影蛛、五毒教还是其他势力,似乎都忌惮于这支汇聚了多方人马的队伍,或者说,他们在等待更好的时机。
路途漫长而枯燥。凌或在叶茯苓的悉心照料和生机泉水的滋养下,伤势缓慢而稳定地恢复着,虽然依旧虚弱,但至少不再咳血,偶尔也能在马车里坐起来片刻。他大部分时间都在闭目调息,试图尽快恢复一丝自保之力。
叶茯苓则利用这段时间,努力熟悉和掌控那突然觉醒的灵慧之根力量。她发现,这种力量并非无限,每次使用都会消耗巨大的精神力,且难以精确控制。她只能不断地尝试,从最初只能让一片落叶停滞一瞬,到后来能轻微影响小动物的行动方向,进步缓慢却坚实。她不敢在人多处练习,只能在夜深人静时,悄悄进行。
她也能感觉到,怀中的灵犀帛碎片,随着不断靠近京城,那微弱的指引感似乎变得更加清晰了一些,仿佛京城之中,真的有另一块碎片在呼唤着她。
半个月后,巍峨雄伟的京城终于遥遥在望。那高耸的城墙,连绵的殿宇,无不彰显着天朝上国的磅礴气势。
车队在城外暂时停下。陈拓前来请示:“殿下,京城已到,我们是否直接入宫?”
凌或掀开车帘一角,望着那座熟悉的、却仿佛隔着一层迷雾的皇城,眼神复杂。他沉默片刻,摇了摇头:“不,先去……靖王府。”
他需要先回自己的地盘,稍作休整,了解京中现状,再做打算。
“是。”
车队绕开正门,从侧门悄无声息地进入了京城,直奔位于城东的靖王府。
靖王府邸依旧如故,朱门高墙,只是少了主人,显得有些冷清。老管家见到凌或归来,又惊又喜,老泪纵横,连忙安排一切。
凌或回到熟悉的环境,精神似乎都好了几分。他立刻召来了留守京城的暗探,听取汇报。
而叶茯苓则被安排住进了王府内一处精致安静的院落。她站在院中,望着四周完全不同于边关的亭台楼阁、奇花异草,感觉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那是权力中心特有的氛围。
她摸了摸怀中的灵犀帛,那指引感似乎更强烈了,隐隐指向……皇城的方向?
难道另一块碎片,竟然在皇宫大内?
这个猜测让她心头一沉。
当晚,凌或正在书房与心腹密谈,宫中的旨意便到了——皇帝宣靖王凌或即刻入宫觐见!
该来的,终究来了。
凌或换上一身亲王常服,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挺直的脊梁和深邃的眼神,让他重新恢复了那位威震边关的靖王气度。他看了一眼担忧的叶茯苓,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放心,我去去就回。”
叶茯苓怎能放心?她看着凌或在侍卫的簇拥下离开王府,消失在夜色中,心中的不安达到了顶点。
皇宫,太和殿。
灯火通明,金碧辉煌。龙椅之上,端坐着当今天子凌沣(fēng),年约四旬,面容与凌或有几分相似,却更显威严与深沉,一双眸子古井无波,仿佛能容纳万物,又仿佛空无一物。
凌或步入大殿,撩袍跪倒:“臣弟凌或,参见皇兄!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
皇帝凌沣静静地看着他,良久,才缓缓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无形的压力:“平身。皇弟辛苦了。西北之事,朕已知晓。伤势可好些了?”
“劳皇兄挂念,已无大碍。”凌或起身,垂首而立。
“无碍便好。”皇帝语气依旧平淡,“李崇构陷忠良,罪该万死,其党羽朕已着令肃清。只是……”他话锋一转,目光如炬,落在凌或身上,“朕听闻,皇弟此次遇险,似乎并非简单的边关冲突,其中……牵扯到了一些方外之力?甚至还有传闻中的……隐巫教?”
他终于问到了最关键的问题!语气虽然平淡,但那目光却仿佛能穿透人心!
凌或心中凛然,知道真正的考验来了。他抬起头,迎向皇帝的目光,神色坦然:“回皇兄,臣弟遇袭,确是李崇勾结‘影煞’及西南五毒教所为。至于隐巫教……臣弟只在一些江湖传闻中听过,并未亲眼所见。或许……是些装神弄鬼之徒,借其名头行事罢了。”
他选择了否认。在摸清皇帝真实意图前,他绝不能暴露茯苓和圣物的存在。
皇帝静静地看着他,脸上看不出喜怒:“是吗?可陆炳奏报,称你身边有一女子,似乎身怀异术?此次你能脱险,也多亏了她?”
来了!果然指向了茯苓!
凌或心跳漏了一拍,但面上依旧镇定:“皇兄明鉴,那女子名唤叶茯苓,乃是臣弟在边关遇险时的救命恩人,是一孤女,略通医术,心地善良,一路多亏她悉心照料,臣弟方能苟全性命。至于异术……不过是些乡野偏方,加之臣弟命不该绝罢了,岂敢劳烦皇兄挂心。”他将功劳归于医术和运气,轻描淡写。
大殿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烛火燃烧的噼啪声。
皇帝的手指轻轻敲击着龙椅扶手,目光深邃难测。
“既如此……那便好。”许久,皇帝才缓缓开口,似乎接受了这个说法,“你伤势未愈,便在府中好生休养。至于那位叶姑娘……救治有功,朕自有封赏。便让她暂居你府中,待朕想想,该如何赏赐才好。”
他看似宽仁,实则将叶茯苓放在了眼皮底下,等同于软禁。
“臣弟……代茯苓,谢皇兄隆恩。”凌或躬身谢恩,心中却是一片冰冷。皇兄果然对茯苓起了疑心,甚至可能是……必得之心!
“嗯,退下吧。”皇帝挥了挥手。
“臣弟告退。”凌或行礼,缓缓退出太和殿。
走出大殿,夜风一吹,凌或才发觉自己的后背已被冷汗浸湿。与皇兄的这番对话,看似平静,实则凶险万分,无异于在刀尖上行走。
他抬头望着皇宫深沉如海的夜色,眉头紧锁。
皇兄的态度,暧昧不明。他既没有深究隐巫教之事,也没有强行索要茯苓,反而将她留在王府“恩养”,这背后……究竟在谋划什么?
而此刻,靖王府内,叶茯苓正心神不宁地在院中踱步,等待着凌或归来。
忽然,她怀中的灵犀帛碎片,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感!那指引之力变得异常清晰和强烈,不再是模糊的方向,而是精准地指向了……皇宫的西北角!
与此同时,一段极其模糊、断断续续的画面,伴随着强烈的渴望情绪,猛地涌入她的脑海——那是一片被月光笼罩的、荒废的宫殿,宫殿深处,似乎有一口……枯井?
叶茯苓猛地捂住额头,踉跄了一步,脸色瞬间苍白。
灵犀帛……在主动向她传递信息?!另一块碎片,就在那皇宫西北角的废弃宫殿里?!
而且,它似乎在……呼唤她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