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友德手腕被弩箭洞穿,惨叫着倒地,如同被抽去了脊梁骨,彻底瘫软。赵副将立刻命人将其严加看管,务必撬开他的嘴,挖出所有同党和背后主使。
内奸的揪出,暂时清除了营地内部的一大毒瘤,但弥漫在空气中的压抑并未散去。伤兵营里的哀嚎,粮食短缺的阴影,尤其是凌或生死未卜的消息,依旧像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叶茯苓看着被押走的钱友德,心中没有丝毫轻松,反而更加焦灼。阿冰派了暗刃回来,说明他那边的情况绝对不容乐观!那个毒瘴林,那些诡异的敌人……
“赵将军,我要去毒瘴林!”叶茯苓猛地转身,目光坚定地看向赵副将。
“不行!”赵副将想也不想地拒绝,语气斩钉截铁,“叶姑娘,那里太危险了!指挥使将您托付给我,我绝不能让你去冒险!况且,我们连指挥使具体在哪个位置都不知道!”
“我知道!”叶茯苓急声道,她从怀中掏出那块白色薄片,“这个……这个可能能指引方向!而且,我对植物和药性敏感,或许能避开毒瘴,找到他们!吴先生,您说呢?”她求助地看向吴世安。
吴世安眉头紧锁,沉吟不语。他深知毒瘴林的凶险,也明白叶茯苓此刻的心情。他仔细看了看叶茯苓手中的薄片,又感受了一下她身上那股微弱的、却异常纯净的生机气息,缓缓道:“灵犀帛确有微弱的指引之能,但需以特殊方法激发。茯苓的灵慧之根,或许确实能让她对自然环境中的危险有所预感。但是……即便如此,风险依旧极大。”
“再大的风险我也要去!”叶茯苓眼中含泪,语气却异常执拗,“我不能在这里干等着!阿冰他需要帮助!”
赵副将还要再劝,一名浑身浴血、踉踉跄跄的身影突然冲进了营地,正是跟随凌或前往毒瘴林的死士之一!他左臂齐肩而断,伤口乌黑,显然是中了剧毒,仅凭着一股意志力硬撑了回来!
“赵……赵将军……指挥使……他……”那死士看到赵副将,话未说完,便猛地喷出一口黑血,栽倒在地,气息奄奄。
“快!抬下去!吴先生,救他!”赵副将目眦欲裂,急忙喊道。
吴世安立刻上前施救,银针封穴,喂下解毒丹药,忙活了好一阵,那死士才勉强吊住一口气,断断续续地讲述了他们的遭遇。
“……我们找到了……一个山洞……有埋伏……对方高手……很多……用毒……指挥使为了掩护我们……被那个用乌叉的老怪物缠住……中了毒……我们拼死……才冲出来几个报信……指挥使他……他可能……”死士的声音越来越弱,最终昏死过去。
虽然话未说尽,但那“中了毒”、“可能”几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叶茯苓的心上!她眼前一黑,几乎晕厥,幸好被旁边的士兵扶住。
“阿冰……”她喃喃着,眼泪无声滑落,但下一秒,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从心底涌起。不能倒下!阿冰还在等着她!
“赵将军!你听到了!阿冰中毒了!他需要我!我必须去!”叶茯苓擦干眼泪,眼神决绝,仿佛瞬间褪去了所有的柔弱,“我有办法对付毒素,我能找到他!如果你不让我去,我就自己偷偷去!”
赵副看着叶茯苓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又看了看地上生死不知的弟兄,知道再阻拦已是无用。凌或危在旦夕,每拖延一刻,生还的希望便渺茫一分。
他猛地一跺脚,咬牙道:“好!我派一队最精锐的弟兄护送你前去!但叶姑娘,你必须答应我,万事小心,若事不可为,立刻撤回!”
“我答应你!”叶茯苓重重点头。
事不宜迟,赵副将立刻挑选了二十名身手最好、且熟悉山林作战的老兵,由一名经验丰富的斥候什长带队。吴世安则将身上最好的解毒丹、金疮药都拿了出来,又特意给了叶茯苓一小瓶他秘制的“避瘴丸”。
“茯苓,将此物含在舌下,可一定程度上抵御毒瘴。切记,灵慧之根在于感知与引导,危急时刻,相信你的直觉。”吴世安郑重叮嘱。
叶茯苓将东西仔细收好,最后看了一眼凌或营帐的方向,毅然转身。
“出发!”
二十一人小队,护送着叶茯苓,如同离弦之箭,再次射向西南方向的毒瘴林。
一路上,叶茯苓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将白色薄片贴身放好,努力回忆着吴世安提到的“激发”方法,集中精神去感受。起初并无异样,但当她想到凌或身处险境,心中焦灼与守护的意念达到顶峰时,那薄片似乎真的传来一丝微弱的、若有若无的温热感,隐隐指向某个方向!
这让她精神一振!果然有用!
她指引着队伍,沿着那微弱的感应前进。同时,她也将自己的感知扩散到周围的草木环境中。她发现,越是靠近毒瘴林方向,周围的植物越是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萎靡状态,空气中那股甜腥腐朽的气息也越发浓郁。她甚至能隐约“听”到一些植物根系在泥土中传递出的微弱“痛苦”意念。
这奇异的能力,让她得以提前规避了几处看似平静、实则潜藏毒沼或毒虫巢穴的危险区域,让带队的斥候什长都啧啧称奇,心中对这位看似柔弱的叶姑娘多了几分信服。
经过近三个时辰的急速跋涉,队伍终于抵达了毒瘴林边缘。前方的山林被一层淡淡的、五彩斑斓的雾气笼罩,看上去美丽却致命。空气中弥漫的怪味已经浓烈到刺鼻,即使含着避瘴丸,众人也感到一阵阵头晕恶心。
“叶姑娘,前面就是毒瘴林了。我们……”斥候什长面露难色,没有专业防护,强行进入无异于自杀。
叶茯苓望着那斑斓的毒瘴,心中也充满了恐惧。但她能感觉到,怀中薄片传来的温热感更清晰了,直指瘴气深处!阿冰就在里面!
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全力运转那微弱的灵慧之根,尝试着与周围的草木沟通,引导它们散发出的、微乎其微的生机气息,在自己身体周围形成一层薄薄的防护。
奇迹再次发生!那些原本萎靡的草木,似乎感应到了她纯净的生机意念,竟微微摇曳起来,散发出极其淡薄的绿色光点,萦绕在叶茯苓周身。那五彩毒瘴接触到这层微光,竟然如同遇到克星般,微微向两侧排开,形成了一条极其狭窄、仅容一人通过的“安全”路径!
“跟我走!”叶茯苓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疲惫,但目光坚定。她率先踏入了那条被生机微光开辟出的小径。
斥候什长和士兵们看得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见叶茯苓安然无恙,他们也不再犹豫,屏住呼吸,紧随其后,快速穿行在致命的毒瘴之中。
路径蜿蜒曲折,全凭叶茯苓的感知指引。她感觉自己的精神力在飞速消耗,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但想到凌或,她咬牙坚持着。
终于,在穿过一片格外浓稠的瘴气后,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了那个被藤蔓掩盖的洞口!洞口周围一片狼藉,明显经历过激烈的战斗,地上还残留着暗褐色的血迹和几具穿着黑玄骑服饰的尸体!
“阿冰!”叶茯苓心脏一紧,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
洞口处的战斗痕迹一直延伸到洞内。叶茯苓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士兵们紧随其后。
洞穴初入狭窄,但越往里越开阔。洞壁上插着几支尚未熄灭的火把,跳动的火光映照出洞内的景象——到处都是倒伏的尸体,有黑玄骑的死士,更多是那些身着深色短打、脸涂油彩的敌人。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一股奇异的腥甜毒气。
叶茯苓心急如焚,沿着打斗的痕迹向深处跑去。很快,她听到了前方传来的兵刃交击和怒喝声!
在一个较为宽阔的洞窟中,她看到了那个让她魂牵梦萦的身影——
凌或!
他背靠着一根石柱,浑身浴血,脸色青黑交错,显然中毒已深。他手中的长剑依旧在挥舞,剑光却已不复之前的凌厉,步伐虚浮,每一次格挡都显得异常艰难。那名使用乌叉的干瘦老者,正如同戏耍猎物般,围绕着他不断攻击,阴冷的笑声在洞窟中回荡。
而凌或身边,只剩下最后两名暗刃成员在拼死护持,但也已是强弩之末,身上多处挂彩。
“阿冰!”叶茯苓尖叫一声,不管不顾地就要冲过去。
“拦住她!”那干瘦老者幽老瞥见叶茯苓,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下令。
几名敌人立刻调转方向,扑向叶茯苓。
“保护叶姑娘!”斥候什长怒吼,带着士兵们迎了上去,瞬间与敌人战作一团。
洞窟内再次陷入混战。
叶茯苓的目光却始终锁定在凌或身上。她看到凌或因为她的出现而分神,动作一滞,幽老的乌叉趁机直刺他心口!
“不——!”叶茯苓目眦欲裂,体内那股微弱的暖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她几乎是本能地,将怀中那已经碎裂的淡金色种子残骸紧紧握住,将所有守护的意念,连同灵慧之根对生机的感知,全部凝聚起来,化作一道无形的屏障,挡在了凌或身前!
“嗡!”
一声微不可察的轻响。幽老的乌叉在距离凌或心口仅有三寸的地方,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速度骤然一滞!
虽然这屏障瞬间破碎,但这电光火石间的阻滞,已经足够!
凌或眼中厉色一闪,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体内残存的内力轰然爆发,不顾毒素侵蚀经脉的剧痛,长剑如毒龙出洞,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反撩而上!
“噗嗤!”
血光迸现!
幽老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持叉的手臂被齐肘斩断!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断掉的手臂,又惊又怒地瞪着叶茯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凌或一击得手,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喷出一口黑血,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
“阿冰!”叶茯苓哭喊着冲过去,不顾一切地抱住他。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洞窟深处,原本看似是石壁的地方,突然发出一阵“扎扎”的机括声响,一道暗门缓缓打开!一股更加古老、更加精纯的生机气息,伴随着淡淡的蓝色光晕,从门后弥漫而出!
同时,一个冰冷、缥缈,仿佛不带丝毫人类感情的女子声音,从暗门后传来:
“灵慧之体……生命礼赞的共鸣者……你,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