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出口在那边！”凌或嘶声大吼，一把推开身旁有些愣神的队员，长剑挥舞，格开一块砸落的巨石。
求生本能驱使着所有人向着来时的洞口亡命奔逃。通道在疯狂摇晃，两侧石壁出现蛛网般的裂痕，不断有碎石阻塞道路。队员们互相搀扶，拼尽全力在崩塌的通道中艰难前行，耳边是震耳欲聋的坍塌声和同伴的惊呼。
凌或断后，他的伤势因这番剧烈运动而再次发作，胸口如同火烧般疼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气，眼前阵阵发黑。但他不能倒下，他必须确保所有人都能出去！
一块巨大的岩石从头顶轰然落下，直直砸向队伍中间！眼看就要将队伍截断！
“小心！”凌或目眦欲裂，想要冲过去已是不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矫健的身影猛地从侧里扑出，竟是之前那名被链子锤重伤的亲卫！他不知何时苏醒，竟拖着残躯跟了上来！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身边的两名队员狠狠推向前方，自己却被巨石阴影彻底笼罩！
“不——！”凌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悲吼。
“轰！”巨石落地，尘土弥漫，那名亲卫的身影瞬间消失。
“兄弟！”队员们发出痛呼，但脚步不敢有丝毫停留。
“走！别让他白死！”凌或的声音沙哑破碎，强忍着巨大的悲痛和身体的剧痛，催促着队伍继续前进。
出口的光亮就在前方！但坍塌也紧随而至！洞口处的岩石开始大规模崩落，眼看就要被彻底封死！
“冲出去！”凌或怒吼，与最后几名队员一起，如同离弦之箭，在洞口完全坍塌前的最后一刹那，险之又险地扑出了山洞！
“砰！！！”
身后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整个山体仿佛都向下一沉，乌鸦岭的那个隐蔽洞口被无数吨重的岩石彻底掩埋，激起漫天尘土。
逃出生天的众人瘫倒在安全地带，回头望着那一片狼藉的崩塌现场，人人脸色煞白，心有余悸，更有几名队员跪倒在地，为没能出来的兄弟痛哭失声。
凌或单膝跪地，用剑支撑着身体，剧烈地喘息着，汗水混合着血水和尘土从额角滑落。他望着那被埋葬的洞口，眼神中充满了悲痛、愤怒，还有一丝后怕。只差一点，他们所有人，连同那些揭露阴谋的证据，就要被永远埋在地底。
那个神秘的蓝烟主人……
短暂的休整后，凌或强撑着下令清点人数，检查伤势。二十人的精锐小队，最终活着出来的，包括他自己在内，只有十一人，且几乎人人带伤，损失惨重。但万幸的是，从那黑衣头目身上搜出的密信和“影煞令”被一名队员死死护在怀里，带了出来。
这是扳倒李崇的关键证据！
“此地不宜久留！对方很可能还有后手！”凌或压下喉头的腥甜，声音嘶哑却坚定，“互相扶持，立刻撤离，返回驻地！”
一行人相互搀扶着，拖着疲惫伤痛的身躯，沿着隐秘路线快速撤离乌鸦岭。来时悄无声息，归时却带着满身伤痕和沉重的牺牲。
当这支残破的队伍终于望见黑玄骑驻地了望塔的灯火时，天色已经蒙蒙亮。留守的赵副将早已得到哨兵通报，亲自带人迎了出来。看到凌或等人浑身是血、狼狈不堪的模样，尤其是少了近半的兄弟，赵副将的眼圈瞬间红了。
“少帅！”他快步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凌或。
“先回大帐……”凌或说完这句，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少帅！”
“快！抬回去！叫吴先生！”赵副将急声吼道，心中充满了不祥的预感。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开，驻地刚刚稍有缓和的气氛瞬间再次紧绷起来。叶茯苓正在药房调配伤药，听到外面慌乱的脚步声和隐约的喊声，心中莫名一悸，手中的药匙“哐当”掉在地上。她冲出药房，正好看到凌或被众人抬着送往大帐的身影，那苍白如纸的脸色和满身的血迹，让她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她跌跌撞撞地跟着跑进大帐，吴世安已经赶到，正在为凌或紧急诊脉。
“吴先生……他……”叶茯苓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吴世安眉头紧锁，示意她稍安勿躁。仔细检查后，他沉声道：“旧伤崩裂，内力反噬，加之急火攻心，悲恸过度，情况凶险。但好在心脉处那股外来真气依旧护持，暂无性命之忧。需立刻施针用药，稳住伤势。”
叶茯苓闻言，稍微松了口气，但看着凌或昏迷中依旧紧蹙的眉头和毫无血色的唇，心疼得如同刀绞。她立刻上前帮忙，递送银针、准备药汤，动作熟练却带着掩饰不住的颤抖。
经过吴世安一番紧急救治，凌或的情况终于暂时稳定下来，但依旧昏迷不醒。叶茯苓寸步不离地守在一旁，用湿布巾轻轻擦拭他额头的冷汗。
赵副将则忍着悲痛，开始详细询问生还队员此次行动的经过。当听到山洞内储量惊人的火药猛火油、黑衣人的悍不畏死、神秘的蓝烟、以及最后时刻的地底爆炸和战友的牺牲时，赵副将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他拿起那封被鲜血浸染大半的密信和冰冷的“影煞令”，双手因愤怒而微微颤抖。信中的内容证实了最可怕的猜测，李崇的狠毒和野心令人发指！
“此事关系重大，必须立刻密报朝廷！”赵副将斩钉截铁地说。但如何绕过可能被李崇控制的正常渠道，将证据安全送达京城，又是一个难题。
就在这时，帐外亲兵来报：“副将，营外有一人自称京城故人，姓孙，说有十万火急之事求见指挥使！”
姓孙？京城故人？
赵副将和刚刚忙完的吴世安对视一眼，都想到了一个人——那位曾暗中相助、后又失去联系的监察御史，孙志明！
“快请！”赵副将立刻道。
很快，一名穿着普通商旅服饰、风尘仆仆的中年男子被引了进来，正是孙御史！他比之前清瘦了许多，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
孙御史看到帐内情形，尤其是昏迷不醒的凌或，眼中闪过一丝痛惜，随即目光落在赵副将手中的密信和令牌上，沉声道：“看来，我还是来晚了一步。凌将军……可是刚从乌鸦岭归来？”
“孙大人如何得知？”赵副将警惕地问。
孙御史叹了口气：“我一路追踪李崇罪证，发现他暗中调动‘影煞’力量汇集西北，便知他要对凌将军和黑玄骑下毒手。我设法摆脱了他们的眼线，日夜兼程赶来报信，没想到……还是发生了。”
他看向凌或，语气沉重：“李崇在朝中发动了，弹劾凌将军拥兵自重、勾结北狄、图谋不轨的奏章已经递到了御前！陛下虽未全信，但已心生疑虑。他派出的钦差……恐怕不日就将抵达黑玄骑！”
“钦差是谁？”吴世安急问。
孙御史的脸色更加难看：“是……兵部侍郎，周廷鹤，李崇的门生故吏！”
帐内瞬间一片死寂。
“我们必须抢在钦差到来之前，将这里的证据和真相呈送天听！”孙御史目光灼灼地看着赵副将和吴世安，“我有秘密渠道，或可一试，但需要绝对可靠的护卫和……凌将军的印信手令，方能取信于朝中正直之士！”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昏迷中的凌或。他是唯一能调动黑玄骑资源、并以自身信誉担保这份证据真实性的人。
可他，何时能醒？
叶茯苓紧紧握着凌或冰凉的手，感受着他微弱的脉搏，心中充满了无力感。她不懂朝堂争斗，但她知道，凌或用命换来的证据，必须送出去，否则所有的牺牲都将失去意义。
她看向吴世安：“吴先生，有没有办法……能让他快点醒过来？哪怕只是一会儿？”
吴世安面色凝重：“子渊神魂受损，强行唤醒，恐伤及根本……但事急从权……”他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或许……可用‘金针渡穴’之术，刺激其神魂，短暂唤醒。但此法极其凶险，稍有不慎，便可能……而且，即便醒来，他也只能维持极短时间的清醒，之后会陷入更深的昏迷，需要更长时间调养。”
“请先生施针！”赵副将毫不犹豫地说道，“指挥使定然愿意冒此风险！黑玄骑和边境安危，系于此举！”
叶茯苓看着凌或沉睡的面容，心如刀割。她知道，凌或一定会同意。
吴世安不再犹豫，取出金针，神色肃穆。他示意叶茯苓扶好凌或，凝神静气，出手如电，数根细长的金针精准地刺入凌或头面部几处隐秘大穴。
随着金针刺入，凌或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眉头紧紧锁起，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额头上瞬间渗出大量冷汗。
叶茯苓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紧抓着他的手。
片刻之后，凌或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终于极其艰难地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起初涣散而无神，缓缓聚焦，看到了围在床前的众人，看到了叶茯苓通红的眼眶。
“……情况……如何？”他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但意识显然是清醒的。
赵副将立刻用最简洁的语言，将孙御史到来和钦差将至的消息告知，并呈上密信和令牌。
凌或听完，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决绝。他看向孙御史，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用尽力气说道：“……信……孙大人……一切……拜托……黑玄骑……印信……赵副将……暂代……”
他每说几个字，就要喘息片刻，脸色也越来越白。
孙御史郑重拱手：“少帅放心，孙某必不负所托！”
凌或的目光最后落在叶茯苓脸上，似乎想说什么，但嘴唇翕动了几下，终究没能发出声音，眼神中的神采迅速黯淡下去，头一歪，再次陷入了深度昏迷，比之前更加沉静，仿佛生命力也随之流逝了大半。
“阿冰！”叶茯苓的眼泪终于决堤。
吴世安迅速起针，探了探凌或的脉息，脸色沉重：“他需要绝对静养，不能再受任何打扰。”
孙御史拿起密信和令牌，对赵副将道：“赵将军，事不宜迟，请立刻安排可靠人手，我们连夜出发！”
赵副将重重点头，眼中燃烧着坚定的火焰。
而就在孙御史和赵副将准备悄然离开大帐，开始这场与时间赛跑的绝密行动时，一名哨兵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声音带着惊恐：
“报！副将！营外……营外来了一队仪仗！打着钦差旗号！说是兵部侍郎周大人已到五十里外，令我等即刻准备迎接！”
怎么这么快？
孙御史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他猛地看向帐外，仿佛能穿透营帐看到那支不怀好意的队伍，声音低沉而冰冷：
“看来……李崇是怕夜长梦多。这钦差，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我们……恐怕有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