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则跃迁的过程,并非舒适的传送,而是一种灵魂被强行撕扯、投入规则搅拌机的极致痛苦。周遭是光怪陆离、不断破碎重组的色彩洪流,无数混乱的规则碎片如同锋利的刀片,刮擦着每个人的感知。守墓人们发出痛苦的闷哼,木喉长老全力撑起的自然护盾明灭不定,冰云则死死抓住张伟的手臂,剑意化作最坚韧的锚点,试图稳定两人。
张伟处于风暴的中心,更是承受着最大的压力。他双手间那混沌翠绿的漩涡疯狂抽取着力量,祖木核心最后一点生机如同燃烧的烛火,迅速黯淡,而噬则兽攻击散逸的混乱规则能量则如同狂暴的燃料,不断注入,维持着这极不稳定的跃迁通道。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要被这巨大的能量对流彻底碾碎,灰色奇点旋转得几乎要脱离控制,眉心的印记灼热如同烙铁。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又或许是永恒。
猛地,所有的撕扯感和混乱景象骤然消失!
强烈的失重感传来,众人如同下饺子般,从半空中跌落,重重摔落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
“咳咳……”张伟趴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灵魂深处的刺痛。他勉强抬起头,环顾四周。
这里不再是生机断绝的“世界树之冢”,也并非之前的无尽海洋。他们似乎身处一个巨大的、封闭的……建筑内部?
头顶是极高远的、由某种暗沉金属与发光晶体构成的穹顶,投下冰冷而均匀的光线。四周是望不到尽头的、由同样材质构成的巨大廊柱和墙壁,上面雕刻着无数复杂、精密、却充满非人美感的几何纹路与流动的数据流光。空气干燥而冰冷,弥漫着一种类似金属和臭氧的味道,灵气……几乎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底层、更加秩序化的未知能量场。
“这里是……何处?”苍痕祭司挣扎着爬起来,警惕地打量着这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守墓人们也相互搀扶着站起,脸上充满了茫然与不安。这里的感觉,与孕育他们的“世界树之冢”截然不同,充满了冰冷的、人造的秩序感,让他们本能地感到排斥和不适。
木喉长老仔细感知着周围,眉头紧锁:“规则……极其稳定,稳定得……令人窒息。仿佛一切都被设定好了,不容丝毫偏差。老夫的自然之力在这里受到极大压制。”
冰云则更关注张伟的状态,她扶起他,感觉到他体内力量近乎枯竭,灵魂波动极其微弱,但似乎……那灰色奇点并未彻底崩溃,反而在这种极致的压力下,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自发地吸收着环境中那稀薄而秩序的能量,进行着微弱的修复。
张伟喘息稍定,强撑着运转那近乎停滞的灰色奇点,尝试解析周围的环境。秩序印记(灰色奇点)反馈回的信息让他心头一沉。
这里的规则结构,与他之前接触过的任何体系都不同。它并非自然演化,也非“园丁”那种基于“优化”和“修剪”的秩序,更像是一种……纯粹的、为某种特定功能服务的“机械逻辑”秩序。每一个规则节点都精准无比,环环相扣,构成了一个庞大而封闭的体系。
“我们……可能闯入某个……上古遗迹,或者……某个高等文明的设施内部。”张伟声音沙哑地判断。祖木核心最后指引的跃迁坐标,显然并非随意选择。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仿佛来自无数岁月之前的意念回响,如同风中残烛,飘入了张伟因极度虚弱而变得异常敏锐的感知中。这回响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这片空间的规则结构,被他那对规则极其敏感的灰色奇点捕捉到。
【……第734次……规则冗余清理……完成度99.7%……剩余异常节点……标记为‘待观察’……】
【……警告!检测到‘仿制体-7号(腐朽)’规则泄露……污染等级:低……已记录坐标……】
【……能源核心……输出功率下降0.03%……申请进行……深度维护……】
【……外部连接……信号微弱……‘主控中心’……无回应……进入……低功耗……休眠模式……】
这些意念碎片,充满了冰冷的汇报语气和程序化的逻辑,仿佛某个庞大系统的日常运维日志,在其沉寂了无数年后,依旧在这片空间的规则结构中留下了一丝残响。
张伟心中一动。734?这个编号他记得!“园丁”系统中的那个“观测者序列-734”!还有“仿制体-7号(腐朽)”,正是他在青木林境沼泽中摧毁的那个失败造物!
难道……这里是与“园丁”体系相关的某个……前哨站?或者控制节点?
他立刻将这个发现低声告知了木喉长老和冰云。两人闻言,脸色都变得无比凝重。刚出狼窝,又入虎穴?而且可能是直捣“园丁”老巢之一的虎穴?
“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木喉长老沉声道,“若是‘园丁’的设施,一旦被激活,我们插翅难飞!”
众人不敢耽搁,稍作休整,便沿着这巨大的、仿佛没有尽头的廊道向前探索。廊道两侧,偶尔会出现一些紧闭的、闪烁着微弱符文的金属大门,门后不知隐藏着什么。空气中弥漫的那股秩序能量场,对守墓人这种亲近自然规则的种族压制尤为明显,他们显得十分不适,步履维艰。
张伟一边艰难地维持着自身状态,一边全力运转灰色奇点,如同一个最精密的探测器,捕捉、分析着空气中那些规则残响,试图拼凑出关于这个地方的更多信息,并寻找可能的出口。
随着他们的深入,规则残响的内容也开始发生变化,不再仅仅是运维日志,偶尔会夹杂一些更加……人性化的碎片?
【……阿尔法小队……失联……第K-77扇区……规则扰动……异常……】
【……请求……放弃该扇区……资源投入……与回报……不成正比……】
【……驳回……‘种子’已播撒……观察……必须……继续……】
【……它们……不是园丁……是……(数据损坏)……】
这些碎片更加模糊,充满了困惑、争议甚至……一丝恐惧?似乎这里的“居民”或“工作人员”,对“园丁”本身也产生了质疑?
张伟的心跳微微加速。这些信息碎片,或许能成为未来对抗“园丁”的关键证据!
就在他试图捕捉更多碎片时,走在最前面探路的一名守墓人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众人立刻戒备望去,只见前方廊道出现了一个岔路口,而在岔路口的中央,静静地站立着一个……人?
或者说,一具人形的造物。
它身披残破的、风格与周围环境一致的银灰色制服,身体大部分由某种黯淡的金属构成,关节处连接着仿佛能量管线的结构。它的头颅低垂,面容模糊,没有任何生命气息,仿佛一具被遗弃了万古的傀儡。
但就在众人靠近的瞬间,那傀儡低垂的头颅,猛地抬了起来!眼眶之中,两点猩红的光芒骤然亮起,锁定了闯入的不速之客!
一股冰冷、带着敌意的扫描波动,瞬间扫过所有人!
【警告!检测到未授权生命单位及规则污染个体闯入‘7号规则回廊’!】
【识别:守墓人(世界树仆从遗族),威胁等级:低。】
【识别:未知人族变体(规则结构复杂,兼容秩序\/混沌\/仲裁\/未知高位规则,状态:虚弱),威胁等级:高!】
【识别:未知人族变体(规则结构纯粹,趋于终结意境),威胁等级:中。】
【执行标准清理协议:激活防御单元,驱逐或消灭所有入侵者!】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在廊道中回荡的同时,那具傀儡,以及从两侧墙壁中悄然滑出的另外三具同样造型的傀儡,眼中红光大盛,摆出了攻击姿态!它们的手臂变形,延伸出闪烁着危险能量的枪管或利刃!
“准备战斗!”苍痕祭司低吼,守墓人们立刻结阵。
木喉长老和冰云也瞬间进入战斗状态。
张伟看着那四具散发着冰冷杀意的傀儡,又感受了一下自身近乎枯竭的状态,嘴角露出一丝苦涩。
刚刚脱离噬则兽的围猎,又陷入了未知设施的自动防御系统的包围。
这条求生之路,果然遍布荆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