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地上那由流动沙砾构成的规则眼眸，无声无息地凝视着张伟和冰云。没有杀意，没有能量波动，只有一种纯粹的、冰冷的“观察”，仿佛他们只是显微镜下的两个特殊样本。
张伟和冰云几乎在同时心生警兆，猛地回头！看到那诡异的眼眸图案，两人瞬间进入最高戒备状态。冰云剑气内敛至极致，蓄势待发。张伟则全力运转秩序印记和动态抗性系统，同时感知着周围规则的每一丝变化。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那眼眸就只是“看着”，如同刻印在大地上的一个古老符号，带着万古的死寂。
“是某种……自动机制？还是残留的意志？”冰云传音，声音凝重。
“不清楚。”张伟缓缓摇头，秩序印记仔细扫描着那眼眸图案。构成图案的规则线条极其古老、复杂，与他之前“阅读”过的任何残响都不同，更像是一种……具备特定功能的“程序”或者“契约印记”，而非某个个体的残留。
他尝试将一缕极其微弱的神识探向那眼眸。
神识接触的刹那，一股浩瀚但冰冷的信息流涌入他的感知：
【检测到外来规则个体。数量：2。】
【个体A：规则结构复杂，兼容秩序、混沌、仲裁及未知高位规则痕迹，威胁评估：中高（具备潜在污染性）。】
【个体b：规则结构纯粹，趋于极致简化与终结意境，威胁评估：低。】
【扫描环境：万法坟场（高优先级保护区）。】
【执行标准协议：持续观察，记录规则演化数据。如个体行为触及‘禁忌’（定义：试图激活\/污染‘原生规则之源’），执行‘归寂’程序。】
信息流戛然而止，那沙砾眼眸依旧静静地“看”着他们，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例行公事的系统提示。
张伟心中凛然。这眼眸果然是某种自动机制，很可能是“园丁”系统或者更古老的存在留在这里的“监控探头”和“防御系统”！它的任务是保护那个“原生规则之源”，防止其被激活或污染。而他们，因为身上携带的复杂规则痕迹，尤其是张伟那混杂了多种高位规则的气息，被标记为“具备潜在污染性”，处于被重点观察的名单上。
“归寂”程序……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事，恐怕比“清道夫”的净化更加彻底。
“我们被监视了，”张伟将获取的信息简短告知冰云，“目标是保护深处的‘原生规则之源’，我们任何靠近或试图接触它的行为，都可能触发攻击。”
冰云眸光一寒：“绕开它？”
“恐怕不行。”张伟看向眼眸指引的、那片连规则残响都近乎消失的绝对黑暗区域，“它既然在此‘观察’，意味着‘原生规则之源’很可能就在那个方向。而且，这片寂灭之地如此广阔，这眼眸不可能只有一个。我们越靠近核心，遇到的监控只会越多越强。”
前进，危机四伏；停留，则永无出路。
“必须过去。”张伟眼神坚定，“那是我们目前知道的，唯一可能对抗‘园丁’秩序的力量源头。”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理会那地面的眼眸，与冰云对视一眼，两人保持着警惕，开始缓慢而坚定地向着那片绝对黑暗区域前进。
果然，随着他们的深入，地面上的规则眼眸开始频繁出现。有时是沙砾构成，有时是凝结在扭曲金属残骸上的光斑，有时甚至是虚空本身短暂浮现的纹路。它们无一例外，都只是静静地“观察”和“记录”，并未发动攻击，但那无处不在的注视，带来的心理压力丝毫不亚于一场战斗。
周围的寂灭之意越来越浓，规则残响几乎完全消失。这里仿佛是所有“死亡”的终点，连“死亡”本身的概念都在这里变得模糊。张伟感觉自身的思维都开始变得缓慢，一种想要放弃、想要融入这片永恒寂静的冲动，如同毒草般在心底滋生。
就连冰云那纯粹坚定的剑心，也蒙上了一层灰暗，眼神中偶尔会闪过一丝对“终结”的迷惘。
就在这时，张伟灵魂深处，那一直被压抑、被视作危险源的混沌之种，忽然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悸动。并非狂暴，而是一种……如同回到母体般的安宁与包容感。
与此同时，一阵若有若无的、仿佛来自远古之初的“低语”，开始在他意识边缘响起。那并非任何已知的语言，而是一种纯粹的、关于“无序”、“随机”、“可能性”与“包容”的规则信息流！
这低语与“园丁”那冰冷有序的规则，与这片地域极致的死寂，都截然不同！它充满了活力，尽管是一种混乱的、不可预测的活力！
【……秩序……枷锁……】
【……寂灭……非终……】
【……混沌……存续之基……】
【……靠近……源……接纳……异数……】
断断续续的意念碎片，伴随着混沌之种的悸动，涌入张伟的心神。
是混沌的低语！源自那片“原生规则之源”？
张伟精神一振，强行驱散了脑海中的沉寂意念。他仔细感悟着那混沌低语，秩序印记不再排斥，而是尝试去理解、去架构这种看似混乱无序、实则蕴含无限可能性的规则状态。
他发现，当他主动去接纳、引导这一丝混沌之意时，周围那浓稠的寂灭压制，似乎……减弱了一丝？并非消失，而是这混沌的规则，本身就能在一定程度上“包容”甚至“消化”这种死寂！
“冰云，”张伟立刻传音，“尝试感受那种‘混乱’与‘无序’，不要用剑心去斩，去……包容它！”
冰云微微一怔，但她对张伟有着绝对的信任。她闭上眼，放弃了对周身死寂意境的抵抗与剖析，转而尝试以剑心去映照那丝微不可查的混沌低语。这对她纯粹唯一的剑道是一个巨大的挑战，起初极其艰难，剑心几乎要因这种“不纯粹”而产生裂痕。但她心志何其坚定，强行稳住道心，如同在绝对的黑暗中，去捕捉那一缕游离的风。
渐渐地，她周身那凌厉的剑气，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柔韧”与“变化”，虽然极其微弱，却让她在面对寂灭压制时，多了一份韧性。
两人凭借着这突如其来的混沌低语指引，以及自身对规则的独特理解，艰难地在这片连死亡都将被遗忘的区域中跋涉。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的黑暗终于有了一丝变化。那不是光，而是一种……更加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与规则的“存在”。它如同一个缓慢旋转的、无边无际的黑暗漩涡，静静地悬浮在寂灭之地的核心。
那里，就是“原生规则之源”？万物之初的混沌？
而就在那巨大黑暗漩涡的边缘，景象更是让人头皮发麻——无数具形态各异的“清道夫”残骸，如同被随意丢弃的垃圾，堆积成山！它们有的被撕裂，有的被融化，有的仿佛被某种力量从内部撑爆，无一例外，都失去了所有活性，其灰白色的躯体与周围的黑暗形成鲜明对比。
显然，曾有数不清的“清道夫”奉命前来“净化”这处源头，却无一例外，全部折戟沉沙，化为了这源头的守护者……或者说，祭品。
张伟和冰云停在清道夫残骸堆积成的山脉前，仰望着那近在咫尺、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包容与毁灭双重气息的黑暗漩涡。
到了。希望的源头，也可能是最终的坟墓。
就在这时，那一直萦绕在张伟意识边缘的混沌低语，变得清晰了一些：
【……过来……异数之种……】
【……展示你的……混沌……】
【……通过试炼……可得……薪火传承……】
试炼？
张伟目光一凝。果然，想要得到这原生规则之源的认可，绝非易事。
他深吸一口气，对冰云道：“我过去。你在此接应，若有不对，立刻远离。”
冰云握紧了剑，没有反对，只是坚定地道：“小心。”
张伟点了点头，迈步向前，踏上了由清道夫残骸铺就的道路，走向那吞噬一切的黑暗漩涡。
当他的一只脚踏入漩涡范围的刹那——
周围的景象瞬间剧变！他仿佛脱离了寂灭之地，置身于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由无数种混乱、矛盾、却又和谐共存的规则色彩构成的洪流之中！时间在这里失去线性，空间在这里折叠扭曲，生与死、创造与毁灭、秩序与混乱……一切的概念都在这里交织、碰撞、湮灭又重生！
这就是混沌！
与此同时，一个宏大而淡漠的意志，直接在他灵魂中响起：
【试炼开始：展示汝之‘异’。于混沌中，架构汝之‘秩序’。时限：一念生灭。】
话音未落，那无尽的规则洪流便如同狂暴的巨兽，向着张伟席卷而来，要将他同化，将他分解为这混沌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