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圆三万里的规则牢笼,如同一口无形的巨锅,将张伟与冰云死死扣在这片万法寂灭之地。外界的灵气与规则波动被彻底隔绝,内部则充斥着“园丁”系统施加的强力压制,灵力恢复举步维艰,规则感悟晦涩难明,连最基本的御空飞行都变得异常吃力,仿佛整个空间都变成了粘稠的胶质。
绝境,真正的绝境。
冰云尝试挥出一道剑气,剑光离开剑身不过数尺,便如同陷入无形泥沼,速度骤减,威力消散,最终无声无息地湮灭。“此地规则,排斥一切‘活性’力量。”她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
张伟点头,他感受得更深切。动态规则抗性系统在这片牢笼中效果大打折扣,只能勉强维持他自身规则结构不崩溃,却无法对抗这无处不在的压制。“园丁”这是要将他们活活耗死在这里。
然而,坐以待毙从来不是他的选择。他闭上双眼,不再试图去对抗那无处不在的压制,而是将心神彻底沉入秩序印记,尝试去“倾听”和“理解”这片万法寂灭之地本身的规则。
既然“活性”力量被排斥,那这片土地赖以存在的“寂灭”本身,又是一种怎样的规则?
秩序印记的光芒微弱却稳定地闪烁着,如同在黑暗深海中探索的潜水灯。张伟摒弃了所有杂念,不再追求力量的恢复,不再焦虑外界的局势,只是纯粹地去感知那弥漫在每一粒沙砾、每一寸空气中的“死寂”。
起初,是一片虚无,是连“无”本身都仿佛不存在的空茫。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在秩序印记那超越常理的架构与理解能力下,张伟渐渐捕捉到了一些极其微弱、几乎与背景噪音融为一体的……“残响”。
那不是声音,也不是图像,而是一段段破碎的、失去了所有能量和活性、仅剩下最纯粹“结构”和“信息”烙印的规则碎片。是曾经在此地存在过、活跃过、最终又被寂灭彻底吞噬的某种文明、某种力量、甚至某个强大个体,留下的最后痕迹。
它们如同燃烧殆尽的灰烬,虽然失去了光和热,但其物质的构成,依旧记录着曾经燃烧的过程。
“原来如此……”张伟心中闪过一丝明悟。这片万法寂灭之地,并非真正的“无”,而是一个巨大的、充满了无数规则“化石”和“残骸”的坟墓!那些被寂灭吞噬的存在,其最本源的规则结构,并未完全消失,而是以一种极度惰性、近乎“死亡”的状态,沉淀了下来。
“园丁”的系统压制,排斥的是“活性”规则,是针对仍在运转、仍在变化的能量与意识。但对于这些早已“死亡”、只剩下纯粹结构烙印的规则残响,其压制效果反而大大降低!因为它们本身,就已经是“寂灭”的一部分!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张伟脑海中诞生——他无法在此地汲取活性灵气,无法感悟运转中的天道规则,但他可以……尝试“阅读”这些规则残响!从这些死亡的规则结构中,逆向推导、学习其中蕴含的知识与智慧!
这无异于从化石中解读恐龙的生活习性,从灰烬中还原火焰的形态,极其困难,且充满了未知的风险。谁也不知道这些规则残响来自何种存在,其结构是否稳定,强行“阅读”会否引发不可预知的后果。
但这是目前唯一可能获得知识和力量的途径!
他小心翼翼地将一缕神识,如同探针般,触及了距离最近的一缕极其微弱的规则残响。那残响给他的感觉,带着一种灼热与爆裂的余韵,似乎源自某个修炼火系法则至巅峰的存在。
神识融入的刹那,无数破碎的、关于火焰形态控制、能量极致压缩、爆裂规则应用的碎片信息,如同洪流般涌入张伟的脑海!同时涌入的,还有一丝该存在陨落前极致的愤怒与不甘的意念碎片!
“轰!”张伟只觉得识海一阵刺痛,那狂暴的意念碎片几乎要冲击他的神智!他闷哼一声,秩序印记光芒急闪,强行架构起屏障,过滤掉那些有害的意念,只保留最纯粹的规则结构信息。
过程凶险,但收获亦是巨大!虽然只是碎片,却让他对火系规则的某些极致应用,有了全新的、颠覆性的认知!这些认知,与他自身所学的青云宗功法、乃至“园丁”那套标准化规则体系,都截然不同,充满了野性、创造力与……不屈的意志!
他如法炮制,开始小心翼翼地“阅读”其他的规则残响。
有的残响冰冷彻骨,蕴含着极寒领域的终极奥秘;
有的残响生机勃勃,记录着某种早已失传的生命创造术法;
有的残响沉重如山,阐述着物质与力量的本质转化;
甚至,他还捕捉到了一缕极其稀薄、却带着明显“星辰”意味的残响,与星陨阁的力量同源,但更加古老、更加深邃!
这片万法寂灭之地,简直就是一个被遗忘的、由无数强者尸骸堆砌而成的、另类的“藏经阁”!
冰云看到张伟时而皱眉,时而恍然,周身气息虽然依旧被压制,但眼神却越来越亮,仿佛在绝望的黑暗中找到了一盏微弱的指引灯火。她虽无法像张伟那样直接“阅读”规则残响,但凭借剑心通明的境界,也能隐隐感受到周围那些沉寂规则结构中蕴含的不凡。她开始尝试以剑心去映照、去感悟那种极致的“死寂”意境,将其融入自身的剑道之中。她的剑气,在绝对的死寂压迫下,反而变得更加凝练、更加纯粹,少了几分冰寒,多了几分万物终结的肃杀。
时间在这片牢笼中失去了意义。不知过去了多久,张伟已经“阅读”了数百缕规则残响。他的修为并未恢复,甚至因为持续消耗心神而显得有些疲惫,但他的规则见识、他对力量本质的理解,却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提升和拓宽!秩序印记也因为不断处理、架构这些来自不同体系、不同时代的规则信息,而变得更加凝实、包容,甚至隐隐散发出一种历经沧桑的古朴气息。
他不再仅仅是一个现代管理者,一个修仙宗的掌门,他开始像一个真正的、汲取万道精华的求索者。
然而,就在他沉浸于这片知识的“坟场”时,秩序印记猛地捕捉到一缕极其特殊、与其他所有残响都截然不同的规则波动!
这缕波动并非来自某个个体强者,它更加宏大,更加……系统化!它似乎记录着某种大规模的规则变迁,一种……世界的“死亡”过程!
张伟的心神立刻被吸引过去。他集中全部精力,引导秩序印记,缓缓接触这缕宏大的规则残响。
刹那间,他“看”到了一幅破碎的景象:
并非星辰毁灭,也非大陆沉沦,而是整个世界的“规则背景”在缓缓改变!活跃的、充满随机性和创造性的底层规则,被一种更加有序、更加高效、却也更加……僵化和冰冷的规则体系,如同油漆般,一层层地覆盖、替换!
是“园丁”的规则改造!而且是在极其久远的年代以前,对某个未知世界进行的、彻底的“格式化”和“秩序化”!
这缕残响,就是那个被彻底“改造”前的世界,其最后一丝不甘消亡的、属于自身独特规则体系的……悲鸣与记录!
在这记录的最深处,张伟捕捉到了一个关键的坐标信息,以及一段残缺的警告:
【……坐标(数据严重损坏)……‘原生规则之源’……最后的……火种……】
【……小心……秩序的……同化……唯有……混沌……可容……异数……】
原生规则之源?最后的火种?
张伟的心脏狂跳起来!难道在这片万法寂灭之地的某处,还保留着某个未被“园丁”秩序完全覆盖的、世界最初的原生规则源头?那是足以对抗“园丁”体系的力量根基?
他猛地睁开双眼,看向那缕宏大残响指引的方向——寂灭之地更深处,那片连规则残响都变得稀薄、仿佛连“死亡”本身都将被遗忘的绝对黑暗区域。
那里,会是希望的所在,还是更深的绝望?
而在他没有察觉的情况下,他因为大量“阅读”不同规则残响,自身的气息也发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改变,变得更加古老、更加驳杂,甚至……隐隐触动了这片寂灭之地更深层次的某种机制。
在他和冰云身后不远处的沙地,一片区域的沙砾无声无息地开始流动,缓缓形成了一个模糊的、仿佛由无数规则线条构成的眼眸图案,静静地“注视”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