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张柔软的网,将营帐里所有尖锐的边角都包裹起来。
严靖川看向害羞的江梦颖,连忙改口道:“没事,我们慢慢来,毕竟你暂时没办法想起与我相处的过往。”
他的声音很轻,像怕惊动什么易碎的东西。江梦颖抬眼,目光里有水光在摇,她点了点头,像是给自己也给了他一个小小的允诺。
她缓缓移动到他的身侧,贴得更近一些。他顺势搂住了她,心里十分欣慰,这是她失忆以来,第一次相拥。
怀抱是暖的,像春天里的阳光,从胸口一路铺开,暖到指尖。可江梦颖的心却在这暖意里跳得更快,像一只不安的小兽,撞着胸腔,找不到出口。
江梦颖原本是想着他是古代将军,有他在身边,可以安心许多,克服内心恐惧。可是与他在营帐独处,同床共枕,感觉内心无法平静,不能做到安然入睡。
她唤着严靖川的名字。
她的声音很轻,像风拂过湖面,却在寂静的夜里划出一圈圈涟漪。她一遍又一遍地喊着,仿佛每唤一次,心里就多一分笃定。
那三个字,在她唇齿间反复滚动,像是在试探,又像是在确认一个久别重逢的事实。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此时想起他,只觉得黑暗中,这名字像一盏小小的灯,正努力为她照亮方向。
“我在。”低沉的声音在她的耳畔频频响起,像一只有力的手,稳稳托住了她。。
她侧过身,背对着他,努力把呼吸拉长、放平。帐外的风掠过旗帜,猎猎作响。她却越来越清醒,清醒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清晰得近乎刺耳。
严靖川察觉到了她的不安。他没有靠近,只是在她背后,保持着一个克制的距离,轻声道:“如果你不舒服,我可以去外帐睡。”
“不用。”她的声音很小,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倔强,“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他“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时间在沉默里变得柔软,像被温水浸泡过的棉。不知过了多久,江梦颖终于在疲惫中合上了眼。
她睡得并不安稳,眉心始终微蹙,仿佛梦里也有一条看不见的线,勒着她的呼吸。
江梦颖的梦里,有一条很长很长的路。
路的尽头是一盏灯,灯下站着一个人,背影模糊,却让她莫名想哭。她努力往前跑,脚下却是湿的,像踩在水里。每迈一步,都有细碎的声音从脚踝处响起,叮,叮,叮……
是风铃吗?还是雨滴落在屋檐上?
她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像是白栀子被阳光晒过之后的味道。香味从记忆的缝隙里钻出来,带着一阵眩晕。她猛地停住,眼前的灯晃了一下,灭了。
“梦颖——”
有人在叫她,声音很近,又很远。她回头,什么也看不见,只有一片柔软的黑。
她在黑夜里漂浮,像一片叶子,忽上忽下。然后,有一只手伸过来,稳稳地托住了她。她抓住那只手,心里突然安静下来。
她从睡梦中惊醒,身旁的他用温柔的眼神看着她。
“醒了?”严靖川的声音传来,带着刚醒时的沙哑。
她下意识地将掌心收紧,像一只受惊的小猫。她的反应让他微微一怔,但他没有追问,只是起身,“我去给你倒杯水。”
清晨,军营恢复了往日的忙碌。
严靖川起身整理铠甲,看到坐在床边的江梦颖若有所思。
“哪里不舒服吗?需要我叫李大夫过来吗?”他温柔地问。
“我……”她欲言又止,“如果……如果我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你会怪我吗?”
严靖川握住她的手,坚定地说:“无论你想起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
严靖川命女仆好生照顾江梦颖,便离开了营帐。
严靖川钊来几位副将议事,一名亲兵急匆匆地来报:“将军,夫人不见了!”
严靖川猛地站起身,眼中满是震惊与担忧。严靖川猛地站起身,眼中满是震惊与担忧。他沉声喝令:“封锁营门!”
“照顾夫人的女仆去打水回到营帐时,夫人就不见了。”亲兵急忙解释,“我们在她的枕边,发现了这个。”
那是一枚北漠独有的狼形玉佩。
严靖川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他接过玉佩,指腹摩挲着那只昂首的狼,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这枚玉佩的做工粗犷凌厉,狼首线条硬朗,鬃毛如火焰般张开,充满了北漠草原的野性。它绝非中原之物,显然是北漠部族的图腾。
帐中众人屏气凝神,谁都不敢先开口。
严靖川盯着玉佩,脑海中迅速闪过各种可能性:这是敌人的挑衅,还是江梦颖留下的线索?
“女仆出去打水用了多久时间?”严靖川的声音低沉,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亲兵连忙回道:“来回不过一炷香的功夫。”
严靖川的目光迅速扫过案上的地图,最终落在代表营地水源的那一点上。他当机立断:“封锁营门,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命人沿水源至夫人营帐一线仔细搜寻,特别留意脚印和拖拽痕迹。”
“来人!”他沉声下令,“封锁所有出口!另外我去牢狱看看。夫人可能去了那儿。”
副将立刻领命,正要离去,严靖川又嘱咐:“此事不可声张,以免引起军中恐慌。”
他的眼神锐利如刀,紧紧盯着那枚玉佩,仿佛要将它看穿。
牢房深处,北漠王正闭目养神。
铁窗外,一线冷光斜斜地落下,照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他盘腿而坐,双手置于膝上,呼吸绵长,仿佛在这阴暗潮湿的囚室里,也能听见远方草原的风声。
铁链偶尔轻响,是他手指在粗糙的铁镣上摩挲,留下一道道暗淡的光。他的衣襟虽旧,却依旧整洁,长发束起,露出额前的一道旧疤,那是岁月与战场的印记。
狱卒在远处走动,脚步在石地上回响。北漠王并未睁眼,嘴角却似有若无地勾了一下。他在等,等一个时机,也在等一个人。
一阵风从地底的缝隙钻入,带着泥土与铁锈的味道。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像是将心中的某幅棋局,又向前推进了一步。
脚步声由远及近,他缓缓睁开眼睛,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夫人,你果然来了。”
江梦颖站在牢门前,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铁门冰冷,缝隙里透出潮湿的气息。她抬手,指尖刚触到粗糙的铁栏,便像被寒意咬了一口。
她来,是为了弄清真相。可一想到严靖川,心就被无形的线牵着,那线细得看不见,却结实得挣不脱。一扯,就是一阵密密的痛。
她对他,有依赖,有感激,也有愧疚。失忆的空白,让她不敢全然相信自己的直觉,更不敢轻易承诺什么。
江梦颖的心猛地一跳。
这一跳,撞开了记忆的一条细缝。
火光、奔跑的背影……一些模糊的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快得抓不住。 “你是谁?”她问,声音有些发紧。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衣角,指尖冰凉。她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真相,会不会把她和严靖川,推向不同的方向。
北漠王没有急着回答,只是抬眼打量她,目光里带着一丝探究,也有一种令人不安的熟悉。
“你不必害怕。”北漠王引导着急于知晓真相的她,“我叫阿拓跋烈。至于我是谁,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他顿了顿,嘴角似笑非笑:“或者说,你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