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全躬着身,垂首应道:“老奴明白,只是公主如今无依无靠,留在京中怕是……”
“不必送回漠北了。”皇上打断他,指尖在玉如意上轻轻一敲,“传朕旨意,将她安置在城外的静云观,拨足用度,让她安心礼佛。往后不许任何人去叨扰,也不许再提她‘漠北明珠’的身份——就当是给这场风波,留个不那么难看的收尾。”
李德全心里一松,连忙躬身:“老奴遵旨,这就去安排。”他转身要走,却又被皇上叫住。
皇上望着御案上摊开的边境舆图,声音里多了几分意味深长:“另外,派人盯着些严将军府的动静。江夫人若要随严靖川去边境,不必拦着,只把他们的行期报给朕知道便可。”
李德全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忙应了声“是”,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将御书房的门轻轻合上。殿内只剩下皇上一人,他的目光落在舆图上标注的“漠北”二字,指尖缓缓划过,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脚还疼吗?”严靖川低头看她,指腹轻轻摩挲着她掌心的薄茧。他喉间发紧,若不是在宫道上,真想把她的手揣进自己衣襟里暖着。
江梦颖仰头笑了笑,眼底还带着方才在殿内听他说“此生只江氏一人”时的暖意:“早不疼了,倒是你,昨日换药时我瞧着肩伤还红着,怎的在皇上面前半点不显露?”她知道严靖川的性子,向来报喜不报忧;那日在漠北王的驿馆里为了护她,他硬生生挨了刺客一刀,深可见骨,却没在她面前哼过一声。
说话间,马车已在宫门外等候。将军府的护卫见二人出来,忙上前掀开车帘,车座上铺着厚厚的狐裘垫子,是江梦颖前几日特意让管家备好的。严靖川先弯腰扶她上车,自己才跟着坐进去,刚要抬手揉一揉发僵的肩,就被江梦颖按住了手腕。
“别乱动,”她从随身的锦囊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青瓷瓶,倒出些淡黄色的药膏在指尖揉开,轻轻敷在他肩颈处,“这是太医院开的伤药,你忍忍。”药膏带着淡淡的薄荷香,敷在皮肤上凉丝丝的,却又透着股暖意,严靖川紧绷的肩线渐渐放松下来,他靠在车壁上,看着江梦颖认真的侧脸,忽然觉得这些日子的惊险与疲惫,都在她指尖的温度里化开了。
马车轱辘碾过街道,窗外传来市井的喧闹声,卖糖葫芦的吆喝、绸缎庄的算盘响、孩童追跑的笑声,一派国泰民安的景象。江梦颖掀开一角车帘往外看,街角那家她常去的点心铺正冒着热气,忽然想起什么,转头对严靖川说:“等回府安顿好,我给你做些新的美食,保准你没尝过。”
严靖川挑眉:“哦?夫人又有什么好主意?”他是知道的,自家夫人总有些奇思妙想,从前做的“千层糕”“奶酥卷”,连宫里的御厨都派人来问过方子。
江梦颖神秘地笑了笑,指尖在膝头比划着:“是用面粉和鸡蛋做的,蓬松得很,还能夹着果酱吃,叫‘蛋糕’。还有用豆子磨成粉做的甜汤,加些冰糖和桂花,喝着暖身子。”这些都是她穿越前最爱的食物,从前在现代时,每逢周末她就会在厨房里折腾,如今难得有闲暇,又想着严靖川伤着身子,便想做些软和的吃食给他补补。
严靖川听得眼底带笑,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好,都听你的。你做什么,我便吃什么。”他下巴抵在她发顶,闻着她发间淡淡的皂角香,只觉得此刻的安稳比任何封赏都珍贵。从前他总想着要守住这大靖江山,却不知从何时起,“江山”二字里,早已悄悄融进了一个“她”。
马车行至将军府邸门前时,管家早已带着下人候在门口。见二人下车,管家连忙上前躬身道:“将军,夫人,府里都收拾好了,书房和卧房都换了新的炭火,厨房也备着新鲜的食材。”
严靖川点了点头,牵着江梦颖往里走。府里的庭院还是老样子,廊下挂着的红灯笼还没撤,是年前江梦颖让人挂的,如今风吹过,灯笼轻轻晃动,映得青砖地上的光影也跟着摇曳。绕过影壁,就看到院角的那株红梅,虽已过了花期,却还留着几枝嫩芽,江梦颖停下脚步,伸手碰了碰枝头的新绿,笑着说:“再过些日子,这梅树就要长新叶了,到时候咱们在树下摆张桌子,喝茶吃点心,多好。”
“好。”严靖川握紧她的手,语气里满是宠溺,“等我伤好了,就陪你在树下下棋,你输了可不许再赖账。”
江梦颖嗔了他一眼:“谁赖账了?上次明明是你让着我,我才赢的。”说着,两人相视而笑,一路的疲惫仿佛都被这庭院里的暖意冲散了。
回到卧房后,江梦颖先让丫鬟打来热水,伺候严靖川洗漱。他肩伤未愈,抬手不便,江梦颖便亲自拧了热帕子,帮他擦脸擦手。帕子的温度刚刚好,擦过他下颌的胡茬时,严靖川忍不住握住她的手腕,轻声说:“这些事让丫鬟做就好,你累了一路,该歇歇了。”
“我不累,”江梦颖摇摇头,继续帮他擦拭,“你是为了我才伤的,我照顾你是应该的。”她的动作很轻,生怕碰到他的伤口,眼神里满是心疼。严靖川看着她,忽然觉得喉咙发紧,他俯身,在她额间印下一个轻柔的吻,动作里满是珍视——这世间女子,大抵都盼着丈夫功成名就,可他的梦颖,却只盼着他平安。
洗漱过后,严靖川靠在床头看书,江梦颖则坐在妆台前,整理着自己的首饰盒。盒子里大多是些素雅的银饰,是严靖川从前外出公干时给她带的,唯有一支赤金点翠的发簪,是去年她生辰时严靖川买的。江梦颖拿起那支发簪,对着镜子比划了一下,忽然想起什么,转头对严靖川说:“对了,今日在宫里,我听到有公公在议论,明珠公主会送往道观清修。”
严靖川翻书的手顿了顿,眉头微蹙:“明珠公主虽为漠北王女儿,却从未参与谋逆之事,皇上这般处置,没有什么不妥。”他与明珠公主虽有和亲之约,却从未有过私情,从前在漠北时,他也曾见过明珠公主几次,知道她性情温婉,不喜争斗,此次被牵连,也是无辜。
江梦颖放下发簪,走到床边坐下,握住他的手:“我知道你心善,可这事毕竟是皇上的决断,咱们也不好多言。”她其实也有些同情明珠公主,好好的一位公主,如今却成了阶下囚,想来也是可怜。
严靖川点了点头,将她揽进怀里:“放心,我不会多管闲事,眼下最重要的,是你我能安稳度日;等我伤好了,就带你回边境的将军府。”
江梦颖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忽然觉得无比安心。她轻轻“嗯”了一声,闭上眼睛,嘴角带着笑意——不管是京城的庭院,还是边关的将军府,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哪里都是好地方。
第二日一早,江梦颖便早早起了床,去了厨房。她要做的“蛋糕”需要鸡蛋、面粉和白糖,这些食材府里都有,只是鸡蛋需要打发,这在没有电动打蛋器的古代,可是个力气活。江梦颖挽起袖子,将鸡蛋磕进瓷碗里,用一根竹筷快速搅拌。一开始还好,可搅了没一会儿,她的胳膊就开始发酸,手腕也有些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