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都那么真实,却又那么陌生。
她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重复着那句话:“既来之,则安之。但绝不能忘记,我要回去。”
不知过了多久,花轿渐渐停下。江梦颖能听到外面传来喜娘的声音:“将军府到咯——”
她深吸一口气,在秋纹的搀扶下,缓缓走出花轿。刚站稳,就看到严靖川站在不远处,正等着她。他依旧穿着那身红色锦袍,身姿挺拔,墨色的瞳孔落在她身上,带着几分审视,却又似乎藏着一丝她看不懂的情绪。
按规矩,新郎要牵着新娘的手,一起跨火盆、过马鞍。严靖川再次伸出手,掌心温热。江梦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搭了上去。这一次,她没有再偷偷看他,而是紧紧盯着脚下的红毯,努力保持着仪态,一步步跟着他往前走。
跨火盆时,她能感觉到火焰的温度扑面而来,还有周围宾客的欢呼声。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迈过去,生怕被火星烫到。过马鞍时,她不小心碰到了马鞍的边缘,严靖川的手微微用力,扶了她一把。
“小心。”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比刚才在江府时多了一丝温度。
江梦颖的心跳微微一顿,却很快恢复平静。她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走进将军府的大门,映入眼帘的是满眼的红色——红灯笼、红绸带、红地毯……还有来来往往穿着喜服的下人,脸上都带着喜庆的笑容。可江梦颖却觉得这一切都像一场梦,一场她随时可能醒来的梦。
她跟着严靖川,一步步走向正厅。沿途的宾客纷纷向他们道贺,声音嘈杂却热闹。江梦颖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手心冒汗。
走到正厅门口,严靖川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她。江梦颖也停下脚步,红盖头下的目光与他相遇。她能看到他眼底的情绪似乎柔和了一些,不再像之前那样冷峻。
“接下来要拜堂了。”严靖川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提醒。
江梦颖点点头,心里却在想:拜堂之后,她就是真正的将军夫人了。这意味着她离父亲的“任务”更近了一步,却也离回到现代的目标更远了一步。
喜娘高声唱喏:“吉时到——拜堂咯——”
江梦颖在严靖川的搀扶下,转过身,面对着正厅中央的天地桌。她能听到周围宾客的欢呼声,能感觉到严靖川掌心的温度,可她的心里却一片清明——她不能沉溺,不能忘记自己的初心。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每一个动作,江梦颖都做得格外认真,却又带着一丝疏离。她像一个旁观者,看着自己完成这场不属于她的婚礼。
拜堂结束后,她被送入了洞房。秋纹扶着她坐在床沿上,笑着说道:“小姐,您先歇会儿,奴婢去给您倒杯茶。”
江梦颖点点头,看着秋纹离开的背影,缓缓抬起手,想要掀开红盖头。可就在指尖碰到红盖头的瞬间,她又停住了。
她想起了严靖川的样子,想起了掌心的温度,想起了刚才他扶她时的那声“小心”。心里的悸动再次浮现,却又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江梦颖,你不能忘。”她在心里对自己说,“你是来寻找真相,回到现代的。这里的一切,都只是暂时的。”
她放下手,重新坐好,手里紧紧攥着团扇。窗外的喧嚣依旧,可她的心里却异常平静。她知道,从今天起,她就是将军夫人了。她要在这个身份的掩护下,好好活下去,查清穿越的真相,找到回到现代的方法。
至于严靖川……她会尽量完成父亲的“任务”,却绝不会让自己陷入感情的漩涡。
就在这时,洞房的门被轻轻推开。江梦颖的心猛地一紧,她知道,是严靖川来了。
严靖川进入房内,与拜堂时,判若两人,他对江梦颖说着:“好了,这里没有外人,你是准备等我给你掀开盖头吗?”她不该置信,怎么她的这位夫君,竟有两副面孔。迎亲前,嬷嬷们曾交代过,一定要新郎掀开喜帕,她镇定地回答道:“将军,这样于理不合吧?劳烦你大驾。”严靖川听到她的话语,怎么和外界传闻的恶毒千金不太一样。
红烛的光焰在锦帐上投下摇曳的影子,严靖川指尖捏着红盖头的一角,随着布料缓缓掀起,江梦颖的模样一点点落入他眼中。
她的发髻挽得规整,金步摇上的珠花随着呼吸轻轻颤动,鬓边垂着的珍珠耳坠衬得耳垂莹白如玉。许是方才拜堂时憋了太久,她的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晕,像上好的胭脂晕开了似的。长长的睫毛微微垂着,遮住了眼底的慌乱,只露出小巧的鼻尖和抿成一线的粉唇,明明带着几分故作镇定的僵硬,却偏偏生出一种惹人怜的娇憨。
严靖川的呼吸蓦地一滞,握着盖头的手微微收紧。他征战沙场多年,上门求娶的世家女子相见不算少,可从未有人像江梦颖这样,明明是三朝元老精心教养的千金,却在眼底藏着一丝不属于官宦小姐的无措,偏偏这份无措,又和她强撑的仪态揉在一起,像带露的牡丹,既娇艳又易碎。
“将军?”江梦颖见他半天没有动静,只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忍不住轻轻唤了一声。
严靖川猛地回神,迅速松开手,红盖头轻飘飘地落在床榻边。他往后退了两步,背在身后的手悄悄攥紧,指尖的薄茧蹭得掌心发疼。他怎么会被女子的容貌迷惑?江家将她嫁过来,本就没安什么好心,父亲临终前的叮嘱还在耳边回响——“朝堂波诡云谲,江家野心勃勃,你切不可被儿女情长绊住手脚”。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重新覆上一层冷峻,方才那瞬间的失神仿佛从未出现过。“江小姐,”他开口时,声音比拜堂时更冷了几分,“今日成婚,不过是遵皇命,顺父遗愿,你我之间不必有过多牵扯。”
江梦颖愣住了,双手握着的她,微微一顿。她本以为,就算严靖川再冷淡,新婚之夜总该有几分夫妻间的温存,可他这话,分明是要和她划清界限。
没等她反应过来,严靖川又道:“这房里有睡榻,今夜我睡那边,你安心歇着。往后在将军府,你是名义上的将军夫人,我不会亏待你,但也绝不会碰你。”
这话像一块石头砸进江梦颖心里,惊讶过后,竟生出几分感激。她原本还在担心,若是严靖川要行夫妻之事,她该如何应对——她连现代的恋爱都没谈过,更别提和一个刚见面的古代男人同床共枕。可严靖川的话,无疑是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
“将军……”江梦颖抬起头,眼底带着几分难以置信,“你当真……”
“军中之人,从不打诳语。”严靖川打断她的话,目光落在她脸上,却刻意避开她的眼睛,只盯着她鬓边的珠花,“你只需记住,做好你的将军夫人,别插手府中事务,更别妄图打探军中之事。至于江大人那边,你想怎么传消息,我不拦着,但别让我发现你动不该动的心思。”
他这话里带着明显的警告,江梦颖却松了口气。她本来就对父亲的“任务”没兴趣,严靖川愿意给她这样的“自由”,正好合了她的意。她低下头,轻声道:“多谢将军体谅,梦颖记住了。”
严靖川没再说话,转身走到旁边的睡榻边,拿起早已备好的被褥,动作利落地铺好。他刻意背对着江梦颖,不让她看到自己耳根的微红——方才掀开盖头的那一眼,她眼底的娇羞像一根细针,轻轻扎在了他心上,让他不得不靠强硬的话语来掩饰内心的慌乱。
他以为自己能做到心如止水,可江梦颖和他想象中的“江家恶千金”完全不一样。传闻里说她骄纵蛮横,动辄打骂下人,可今日见了,她分明是个连走路都怕踩住裙摆的小姑娘,说话时细声细气,眼底藏着怯意,却又强撑着仪态,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让人忍不住想护着。
严靖川摇了摇头,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江家是什么样的人,他比谁都清楚。江大人老谋深算,江梦颖是他捧在手心的女儿,怎么可能真的是个单纯的小姑娘?说不定这一切都是装出来的,是江家用来迷惑他的手段。
他躺倒在睡榻上,背对着床榻的方向,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红烛燃烧的“噼啪”声,江梦颖轻轻的呼吸声,还有她偶尔调整坐姿时布料摩擦的声音,都清晰地传入耳中,让他的心绪乱成一团。
江梦颖坐在床榻上,也没敢动。她悄悄抬眼,看向睡榻的方向。严靖川的背影挺拔,即使是躺着,也透着一股军人的硬朗。她想起白天见到的他——英挺的眉眼,沉稳的身姿,还有掌心的薄茧,心里又泛起一丝悸动,可很快又被她压了下去。
“江梦颖,别胡思乱想。”她在心里对自己说,“他嘴上说着不想碰你,但不能放松警惕。你要做的,是好好活下去,查清穿越的真相,找到回去的方法。”
她小心翼翼地挪动身子,想要躺下,却不小心碰到了床边的喜称,喜称“啪”地掉在了地上。她心里一慌,连忙弯腰去捡,生怕惊动了严靖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