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割者主力舰队降临的征兆,并非惊天动地的爆炸或能量冲击,而是一种更为彻底、更为绝望的……“静默”。
前一秒,微光平原上空还是星穹璀璨,双月交辉。下一秒,所有的光芒——星辰的微光、月亮的清辉、乃至大气层本身反射的极光——如同被一张无形无质、却又无边无际的巨口瞬间吞噬。黑暗,并非夜晚的黑暗,而是绝对的、连物理规则似乎都随之扭曲的虚无之暗,笼罩了整个天际。
光线消失了,声音也仿佛被抽离。风停了,虫鸣歇了,连心湖湖水流动的细微声响都归于死寂。温度骤降,刺骨的寒意并非来自低温,而是源于一种生命本能对终极虚无的恐惧。空气变得粘稠,每一次呼吸都沉重无比,仿佛吸入的不是氧气,而是冰冷的绝望。
这种“静默”带来的压迫感,远比任何狂暴的攻击更加令人窒息。它无声地宣告着一个事实:存在本身,正在被否定。
“天……天黑了……”一名微光之民瘫倒在地,失神地喃喃,他的信仰在绝对的黑暗面前摇摇欲坠。
长老埃尔德勉强支撑着身体,仰望着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老泪纵横,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星语石板中关于“大寂灭”的恐怖记载,此刻化作了冰冷的现实。
磐石、汐、叶三位觉醒者同样面色凝重到了极点。他们能清晰地感觉到,这并非简单的光学现象或能量屏蔽,而是……规则层面的覆盖!这片黑暗正在强行改写黎明星系的基础物理常数,将其拖向热寂的深渊!
“这就是……收割者?”磐石的声音干涩,紧握的战锤在黑暗中发出微弱的白光,却无法照亮周身方寸之地,光芒仿佛被黑暗吸收。
“它们在……吞噬‘存在’的概念本身……”汐的精神力场在黑暗中被极度压缩,她感到自己的意识如同暴露在真空般脆弱。
叶脚下的藤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碳化,他脸色苍白:“自然之力……在消亡……这个世界……正在死去……”
苏云强忍着身体和精神的双重虚弱,挣扎着站起,【星穹感应】在绝对的黑暗中几乎失效,只能凭借与林薇薇之间那缕重新稳固的灵魂羁绊,感应到湖心那团心火依旧在顽强燃烧,如同无尽深渊中唯一的灯塔。但这灯塔的光芒,也正被四周汹涌的黑暗疯狂挤压,范围不断缩小。
林薇薇悬浮在湖心,脸色苍白,眼眸中却燃烧着不屈的火焰。刚刚挣脱“寂灭之心”烙印的侵蚀,她比任何人都更清晰地感受到这股降临的黑暗与那段黑暗历史的同源气息——冰冷、绝对、带着终结万物的“净化”意志。
“它们来了……”她的声音透过精神链接传来,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坚定,“为了彻底‘净化’心火……净化所有可能重蹈覆辙的‘隐患’。”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遮蔽星穹的黑暗并非静止,开始如同活物般蠕动、汇聚!在众人头顶正上方的极高空处,黑暗浓度达到了极致,缓缓旋转,形成了一个巨大无比、边缘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惨白光芒的漩涡!漩涡中心,深不见底,仿佛直通宇宙之外的绝对虚无。
紧接着,一点“星光”自漩涡中心亮起。
那并非希望之光,而是一种冰冷的、带着金属质感的惨白光辉。星光迅速放大,显露出其狰狞的轮廓——那是一艘战舰的舰首!通体由某种非金非石的暗色材质构成,线条尖锐冷酷,没有任何舷窗或标识,只有无数不断明灭的、如同复眼般的传感器阵列。它庞大无比,仅仅是一个舰首,就仿佛占据了小半个天空,投下的阴影让整个微光平原彻底陷入冰封般的黑暗。
这仅仅是先遣舰艇?!
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着机械冰冷与生物饥渴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岳,从战舰上轰然压下!噗通噗通……微光之民中修为较弱的族人,在这威压下直接心智崩溃,昏死过去。就连磐石、汐、叶这样的强者,也感到气血翻腾,灵魂战栗!
苏云闷哼一声,刚刚恢复一丝的星辉之力被死死压制在体内,【天生剑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死死盯着那艘战舰,【星穹感应】即便被压制,也能勉强“看”到,战舰周围的空间规则正在被强行扭曲,形成一个绝对的死亡领域。
“扫描完成。确认目标:高浓度秩序异常体‘心火之源’。确认污染等级:临界。确认清除优先级:最高。”一个冰冷的、毫无感情波动的声音,直接响彻在每一个拥有意识的生灵脑海中,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规则的宣告。
“执行‘净化协议’第一阶段:区域隔离。”
随着这声宣告,战舰底部投射出数道惨白的光柱,如同巨大的钉子,狠狠“钉”入了微光平原周围的空间之中!光柱落点处,空间如同玻璃般碎裂,露出后面扭曲的、色彩斑斓的虚空乱流!这些光柱迅速蔓延、连接,形成了一个将整个微光平原以及周边大片区域彻底封锁的、巨大的惨白力场囚笼!
囚笼成型的瞬间,苏云脸色剧变!他感觉到自己与外界星辉能量的联系被彻底切断!不仅如此,连他体内原本充盈的星辉之力,也如同被冻结般,运转迟滞,威力十不存一!这个囚笼,在剥夺他们的力量源泉!
“能量……被隔绝了!”磐石怒吼着尝试激发地火之力,却只在拳头上冒出几点微弱的火星。
汐的精神力被压缩到只能护住自身,叶的藤蔓彻底枯萎,无法再召唤。
微光之民的光语者们,更是连最基本的赞歌都无法吟唱。
绝望,真正的绝望,笼罩了所有人。在绝对的力量和规则压制面前,个体的勇武显得如此可笑。
“不……不能放弃……”林薇薇在湖心紧咬嘴唇,心火的光芒在隔离力场下剧烈摇曳,但她能感觉到,心火的力量本质似乎与这隔离力场有某种奇特的对抗性,并未被完全压制。“心火……与星辉同源但不同质……它们无法完全隔绝……”
她的话如同黑暗中划过的一丝微光。
苏云心中一动,强忍着不适,将仅存的星辉之力全力注入与林薇薇的灵魂链接中。“薇薇,尝试用心火的力量共鸣!也许……也许能打破这隔绝!”
这是唯一的希望!
林薇薇重重点头,闭上双眼,将全部心神沉入心火之源。她不再试图对抗外界的黑暗,而是引导心火那源自世界本初的、包容而非对立的特性,散发出一种奇特的、充满生机的波动。这波动如同水纹般荡漾开来,与惨白的隔离力场接触时,并未发生剧烈冲突,反而如同渗透般,丝丝缕缕地融入了进去!
有效!
虽然无法立刻打破囚笼,但这心火波动,竟然在力场内部开辟出了一条极其细微的、不受隔绝影响的能量通道!虽然只能传递极其微弱的能量和信息,但这在绝境中,已是天大的转机!
“苏云……我……我能感觉到一条……很小的路……”林薇薇的声音带着惊喜和疲惫传来。
苏云立刻抓住这丝联系,将自身被压制的星辉之力,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精微方式,通过这条心火通道,缓缓渡向林薇薇!同时,他也尝试将这股融合了星辉与心火特质的能量,反向扩散,试图连接近在咫尺的磐石、汐和叶!
“将你们的力量……借由我的连接……传递给薇薇!”苏云低吼道。
磐石三人虽不明所以,但出于对苏云的信任,立刻照做。他们将各自被压制的本源力量(地火、精神力、自然生机),小心翼翼地接触苏云散发出的那丝奇异能量流。
奇迹发生了!
这四种截然不同的秩序力量,在心火那独特的“包容”与“调和”特性的作用下,并未相互排斥,而是如同溪流汇入大河般,初步融合成一股更加坚韧、更加充满可能性的复合能量,沿着那条脆弱的心火通道,源源不断地注入林薇薇体内!
得到这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支援,林薇薇精神大振!心火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稳定、明亮!她甚至感觉到,自己对心火的掌控力,对那段黑暗历史记忆的理解,都在飞速提升!
“还不够……”苏云抬头望向天空中那艘如同死神般的战舰,以及漩涡后方隐约可见的更多恐怖轮廓,“我们需要……更多的力量……需要了解它们……”
他的目光,投向了刚刚苏醒、被汐保护着的艾莉亚。
艾莉亚似乎读懂了苏云的眼神,她挣扎着坐起,看着天空中的战舰,眼中充满了刻骨的仇恨与……一丝复杂的悲哀。
“它们……是‘净化者’序列的‘清道夫’舰艇……”艾莉亚的声音虚弱却清晰,“隶属于……‘终末协议’执行系统……它们没有感情……没有个体意识……只有绝对的……清除指令……”
“它们的弱点是什么?”苏云急切地问。
“规则……它们依靠改写规则作战……但改写需要能量和……时间……”艾莉亚喘息着说,“最初的规则覆盖……是最脆弱的时刻……如果……如果能干扰其‘规则锚点’……或许……能制造缺口……”
规则锚点?苏云瞬间明悟,目光锁定了那几道如同钉子般“钉”入空间的惨白光柱!
就在这时,天空中的清道夫战舰似乎察觉到了下方能量异常的波动,舰体表面的复眼传感器阵列齐刷刷地转向心湖方向,亮度骤增!
“检测到未授权能量共振。威胁等级提升。启动第二阶段净化程序:目标湮灭。”
舰体下方,一个更加巨大的、散发着毁灭性能量的炮口,开始缓缓凝聚令人心悸的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