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矿脉之外的一处空地上摆着一副烤架,灵鹿肉正滋滋冒油。
金黄的油脂滴落在炭火上,溅起细小的火星,浓郁的肉香混合着灵椒粉的辛辣,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张去然坐在竹椅上,手里拿着根木签,时不时转动烤架,眼神里带着几分放松。
曹列离开后,悬了多日的心终于落了地。
马奇坐在对面,手里捧着个装满灵酿的粗瓷碗,却没心思喝。
而是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张去然,手指在碗沿上反复摩挲。
白天他按照张去然的吩咐,将打听瘴气赔付的曹列当成贼修,带着劳修们闹到警仙局。
但事后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此刻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张总,白天那被我们送去警仙局的,真的是保仙局的察修?他到底是来干啥的啊?”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还夹杂着一丝后怕。
保仙局的名头,在底层修士圈里如雷贯耳,谁都知道那是惹不起的存在。
他真怕自己白天的举动,不小心得罪了大人物。
张去然转动烤架的手顿了顿,拿起夹子将灵鹿肉翻了个面,油脂滴落的“滋滋”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他抬眼看向马奇,平声应道:“那个人确实是保仙局的察修,姓曹,来调查之前幽冥矿脉瘴气中毒的医疗赔付一事。”
“啥?调查医疗赔付的事情?”
马奇手里的粗瓷碗“哐当”一声撞在桌沿上,酒液洒了大半。
他却顾不上擦,身体前倾,不由震惊的问道;“这事儿咋还惊动保仙局了?”
“张总,我虽然只是个小小的散修,可也知道保仙局的厉害!世宗联盟仙府里,税仙局、纪仙局、保仙局,这三个部门谁都惹不起。”
“税仙局能把你灵石榨干,纪仙局专抓贪修,保仙局更是能查得你底朝天,这察修一来,说明事儿小不了啊!”
他越说越激动,眼神里满是担忧。
张去然看着他慌张的模样,拿起木签扎了块烤得金黄的灵鹿肉,递了过去:“先吃口肉,别慌。”
等马奇接过肉,他才慢悠悠地开口,“你以为你们之前拿到的慰问灵石,是灵曦集团赔付的?”
马奇咬着灵鹿肉,动作顿住,眼神里满是疑惑,下意识的说道:“不是灵曦集团?那是.......”
“灵曦集团啊,向来是一毛不拔,别说慰问灵石了,就连你们的医疗费都想省,等他们赔付无异于痴人说梦。”
张去然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杯灵酿,轻轻抿了一口。
继而说道:“他们最多也就帮着在警仙局那边说句话,然后就是提前给我通知一些消息,其他的事情都是我想办法弄的。”
马奇手里的木签“啪嗒”一声掉在桌上,他瞬间反应过来,脸色变得煞白。
听张总这话的意思,分明是那笔钱来路不一般,说不定是踩着仙律红线弄来的!
他慌忙站起身,声音发颤,“张总,您、您这是.......是不是触犯仙律了?”
“以后还会不会有麻烦啊?要是保仙局再派人来,咱们可怎么办?”
他想起之前听说的,有修士因为做了什么诈骗的事情而被保仙局抓住。
不仅被废掉金丹,还被放逐到蛮荒之地,一辈子都没法再修炼,心里就一阵发寒。
张去然却依旧镇定,他放下酒杯,拿起烤架上的灵鹿肉,分给马奇一块。
轻声说道:“放心吧,问题不大,我早有后手。”
“那曹察修这次离开,短时间内是不会再回来了,就算以后有麻烦,我也能应付。”
张去然看着马奇煞白的脸,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不过马道友啊,你也别太担心。”
“就算以后真出了什么事,也是我张去然和仙尊直聘的事,保仙局要查,也只会盯着我这个牵头人,不会为难你们这些跟着干活的劳修。”
“这怎么能行!”
只见马奇突然神情一变,猛地一拍桌子。
豁然站起身来,破旧的布袍下摆扫过竹椅,带起一阵风。
显得极为激动的正声说道:“我们虽然是散修,没宗门没背景,可也知道什么是仙义之气!”
“我们这些出来修仙的,讲究的就是一个‘义’字,要是连这点仙义之气都丢了,遇事就躲,那还修什么仙?这辈子都别想登上什么仙途大道了!”
他往前凑了两步,双手紧紧攥着拳头,语气坚定的说道:“张总,您是个好总修!”
“当初矿脉招劳修,您没像其他矿主那样克扣工钱,瘴气中毒时,您又第一时间从医仙阁招来医修救治,现在为了给我们争取赔付,您更是不惜以身犯险........”
“矿脉里的那些劳修道友们,哪个不是记着您的好?我们都是讲仙义之气的修士,绝不会再让那什么察修再来捣乱。”
马奇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随着话语飞溅,眼神亮得像燃着的灵火。
“张总您尽管放心,在这幽冥矿脉,我们这些劳修绝不给您拖后腿。”
“不管是保仙局的察修,还是其他什么大人物来,我们都帮您挡着,管他谁来,只要敢找您麻烦,我们就跟他理论到底,要不了这仙不修了。”
说完这话,他也不等张去然回应,转身就朝着矿脉的方向大步走去。
月光下,他的背影算不上高大,甚至有些佝偻,可每一步都踩得格外坚定。
任谁都能看出来,他这是要回矿脉,跟其他劳修们商量这事了。
张去然还坐在原位,手里捏着半块没吃完的烤灵肉。
看着马奇渐渐消失在夜色里的背影,嘴角的弧度慢慢淡了下去。
他抬手将灵肉塞进嘴里,咀嚼的动作却有些迟缓,往日里喷香的肉味,此刻竟尝不出几分滋味。
炭火已经快灭了,只剩下几点微弱的火星,在黑暗中忽明忽暗。
张去然从怀里摸出灵麦烟,指尖“咔嗒”一声,火苗窜起,照亮了他眼底复杂的情绪。
烟卷点燃,他深深吸了一口,烟雾从鼻腔里缓缓溢出,在眼前织成一层薄纱。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啊........”
他低声呢喃,声音轻得像被夜风卷走,只有自己能听见。
想起自己为了利益虚开账单、联合骗保。
再看看马奇这些底层修士,明明过得最苦,却还守着那点仙义之气,心里突然泛起一阵酸涩与自嘲。
我张某人妄为修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