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沉重的木门在剧烈的撞击下发出痛苦的呻吟,仿佛随时都会散架。门外,张兰那尖利如锥的咒骂声,混杂着李建军的帮腔和孩子们的哭嚎,织成了一张充满恶意的大网,兜头盖脸地朝着这个安静的小院撒了下来。
左邻右舍的窗户后面,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目光。柳树巷一向清静,这样撒泼打滚的阵仗,还是头一回见。
林晚晴走到门后,没有丝毫犹豫,伸手“哗啦”一声,拉开了门栓。
吱呀——
院门向内敞开。
门外的喧嚣戛然而止。
阳光下,林晚晴静静地站着,身上是干净的蓝衬衫和黑长裤,头发整齐地梳在脑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的眼神平静无波,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冷冷地注视着眼前这场丑陋的闹剧。
她的冷静与门外张兰一家的狼狈、癫狂,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
张兰正保持着一个捶门的姿势,看到林晚晴出来,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立刻开始了她的表演。
她“扑通”一声就想往地上坐,同时用力掐了一把身边的孙子李浩。
“哎哟!我的老天爷啊!大家快来看啊!都来评评理啊!”张兰一拍大腿,干嚎起来,声音凄厉,“这就是我们李家娶回来的好媳妇!自己穿得人模狗样,躲在这里享清福,却把自己的一双亲生儿女扔在家里,连口热饭都吃不上啊!”
她一边哭嚎,一边把李浩和李暖推到前面。两个孩子脸上挂着泪,身上穿着又脏又旧的衣服,怯生生地看着自己的母亲。李建军则适时地扮演起一个被戴了绿帽子的受气丈夫,指着林晚晴,痛心疾首地骂道:“林晚晴!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是不是在外面勾搭上野男人了?连自己的家和孩子都不要了!我李家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娶了你!”
周围的邻居们开始窃窃私语。
“哎,那不是前院新搬来的那个小林吗?看着挺勤快老实的一个人啊。”
“啧啧,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看那两个孩子,多可怜啊。”
“是啊,再怎么说,也不能不管孩子啊,这当妈的也太狠心了。”
一道道怀疑、鄙夷、谴责的目光,如同利箭一般射向林晚晴。若是前世的她,此刻恐怕早已被这些唾沫星子淹没,羞愤欲死,只能任由李家人拿捏。
但现在的林晚晴,内心早已铸起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城墙。
她无视了张兰的撒泼和李建军的污蔑,也无视了周围邻居的指指点点。她的目光,径直落在了两个孩子的身上。
她没有像一个母亲那样心疼地去拥抱他们,而是缓缓地蹲下身子,与他们平视。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冷意:“奶奶是不是跟你们说,只要哭得大声,今天就能吃上肉包子?”
李浩和李暖的哭声瞬间卡在了喉咙里,两个孩子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被说中的慌乱。
林晚晴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她伸出手,却没有去擦拭他们脸上的泪,而是轻轻拂过李暖的胳膊,那里有一块清晰的红印。
“是拧这里的肉疼,还是拧大腿内侧疼?”她继续轻声问道,“下次让她换个地方,这里都留下印子了,演得太假。”
这话一出,不仅两个孩子愣住了,连周围看热闹的邻居们都听得清清楚楚,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精彩起来。
张兰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她没想到林晚晴会如此不按常理出牌,一上来就戳穿了她的手段。她恼羞成怒,一个箭步冲上来,想把孩子拉回去:“你胡说八道什么!你这个毒妇!自己不养孩子,还在这里污蔑我们!”
林晚晴缓缓站起身,身高上的优势让她可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张兰,眼神里的冰冷让后者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我胡说?”林晚晴的声音终于提高了一些,清亮而有力,确保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听见,“张兰,李建un,你们敢当着街坊邻居的面,说说你们是怎么对我的吗?”
她往前走了一步,逼视着李建军:“你敢说你没把家里的米面钱拿出去喝酒赌钱吗?你敢说你没在酒后对我动过手吗?你身上这件汗衫,是不是我熬了三个通宵给你织出来的?”
李建军的脸色由红转青,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林晚晴又转向张兰,眼神愈发锐利:“张兰,你敢说我嫁到你家这几年,家里的活是不是我一个人全包了?你们一家四口人的吃喝拉撒,哪一样不是我伺候的?我没日没夜地干活,换来的是什么?是一口剩饭,还是一句好话?就连我生下龙凤胎,在月子里,你都逼着我下冷水洗全家的衣服,这些你敢认吗?”
她的话,一句比一句诛心,像一把把刀子,将李家那层“受害者”的伪装剥得干干净净,露出了里面自私、贪婪、刻薄的本质。
周围的议论声,风向开始变了。
“原来是这样啊。”
“听起来,这媳妇在婆家过的是牛马不如的日子啊。”
“怪不得要跑出来,换谁谁也受不了啊!”
张兰被问得哑口无言,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她最擅长的就是搅混水,可林晚晴却条理清晰地把所有事情都摆在了明面上,让她无从辩驳。
眼看舆论对自己越来越不利,张兰急了,使出了最后一招。她指着林晚晴,破口大骂:“就算我们家对你不好,那孩子总是你亲生的吧!你赚了钱,就只顾着自己快活,你看看你这身新衣服!你摸摸你的良心,你对得起你这两个饿肚子的孩子吗?”
这是最后的道德高地。
林晚晴却笑了,那笑容里满是嘲讽和悲凉。
她从口袋里掏出钱。不是一沓,而是一张皱巴巴的一块钱。
在所有人,尤其是张兰和李建军贪婪的注视下,她将那一块钱,递到了儿子李浩的面前。
“拿着。”她说,“去买四个肉包子,你跟妹妹一人两个,吃饱了,就不用再被奶奶拧着哭了。”
李浩下意识地就要伸手去接。
“啪!”
张兰眼疾手快,一把将钱从林晚晴手里打掉,那张一块钱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你什么意思!你这是打发叫花子吗?”张兰尖叫起来,贪婪的本性在这一刻暴露无遗,“你一天赚几十块,就用一块钱来羞辱我们?我告诉你,林晚晴,今天不拿出五十块钱,你休想安生!”
“哦?原来不是为了孩子,是为了钱啊。”林晚晴轻飘飘的一句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张兰伪装的慈爱。
周围的邻居们发出一阵恍然大悟的嘘声。
真相,已经再明白不过了。这哪是来找妈妈,分明就是来敲诈勒索的!
就在这时,后院的门开了,房东刘阿姨拄着拐杖,在孙女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一大早的,吵吵嚷嚷,成何体统!”刘阿姨是退休教师,身上自有一股威严。她扫视了一圈,目光落在张兰身上,冷冷地说道:“这位大姐,小林是我把房子租给她的。这姑娘每天天不亮就出门干活,为人勤快本分,不是你们口中那种不堪的人。你们要解决家务事,就去别的地方,不要在这里影响我们整条巷子的安宁!”
刘阿姨在巷子里住了几十年,德高望重,她一开口,分量自然不同。
张兰彻底没辙了,计谋被戳穿,脸面也丢尽了。她怨毒地瞪着林晚晴和刘阿姨,一把抓起地上的那一块钱揣进兜里,然后拽着两个还在发愣的孩子,对李建军吼道:“走!我们走!这个没良心的,我们跟她没完!”
一家人,来时气势汹汹,走时灰头土脸,像一群斗败了的乌鸦,在邻居们鄙夷的目光中,仓皇地逃离了柳树巷。
一场闹剧,终于收场。
林晚晴对着刘阿姨深深地鞠了一躬:“刘阿姨,谢谢您,又给您添麻烦了。”
刘阿姨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孩子,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做得对,有些人,你越退让,他们就越欺负你。门关起来,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吧。”
说完,刘阿姨便转身回了后院。
邻居们也纷纷散去,巷子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林晚晴站在院门口,看着地上被踩得凌乱的尘土,眼神无比平静。
她弯腰,将院门缓缓关上,插上了门栓。
“咯噔”一声,将外界所有的纷扰,都隔绝在外。
她知道,李家的麻烦不会就此结束,但她也用今天的行动证明了,她不再是那个可以被随意拿捏的软柿子。
未来的路还很长,但她有信心,也有能力,守护好自己亲手建立起来的这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