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建军早就做好了准备,听到李浩轩的指令,他大步上前,从挎包里拿出了一沓早就印好的协议和一盒鲜红的印泥。
协议的格式很简单,每一条都用最直白的大白话写成,确保每个识字的农民都能看懂。
甲方:黑金肥厂。
乙方:农户姓名。
内容:甲方为乙方免费提供“雪花牌”尿素,用于xx亩试验田。甲方派专人指导施肥。秋收后,若试验田亩产高于乙方其他田地,乙方按十五元每袋支付化肥款。若亩产持平或降低,乙方无需支付任何费用。若因甲方指导施肥出现烧苗、减产等问题,甲方按去年该地块亩产收成,全额现金赔偿乙方损失。
最后是双方签字画押,并盖上黑金肥厂的公章。
李浩轩接过纸笔,没有丝毫犹豫,在甲方的位置上利落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拿起那枚刻着“黑金肥厂”的大红公章,用力盖了下去。
鲜红的印章,落在白纸黑字上,显得格外郑重。
“老乡,到您了。”李浩轩把协议和印泥,递给了那位带头的老农。
老农名叫赵铁柱,是个在土里刨食了一辈子的庄稼汉。他看着协议上那鲜红的印章,又看了看李浩轩年轻而坚定的脸,接过了协议。他不怎么识字,但“赔偿损失”这几个字,他认得。
他没有签字,而是直接伸出布满老茧的拇指,在印泥上用力一按,然后重重地摁在了乙方的位置上。
一个鲜红的指印,和黑金肥厂的公章并排在了一起。
“好!”李浩轩收起协议,大声宣布,“赵大爷,从现在起,您就是我们黑金肥厂在张家镇的第一位‘技术合伙人’!我们的农技服务队,现在就跟您下地!”
他一挥手,孙建军和十名工人立刻背上挎包,扛起一袋“雪花牌”尿素,跟在了赵铁柱身后。
人群为他们让开了一条路。
原本只是来看热闹、讨说法的农民们,此刻都默不作声地跟了上去。他们要去亲眼看看,这个年轻的厂长,到底要怎么做。
赵铁柱家的二亩水浇地,就在村口最显眼的位置。地里的玉米苗,刚长到半尺来高,叶子绿油油的,长势正好。
到了地头,李浩轩脱下外套,随手递给孙建军,然后第一个卷起了袖子,走进了田里。
他蹲下身子,抓起一把泥土,在手里捻了捻,又看了看玉米苗根部的颜色。
“赵大爷,您这地是好地,肥力足。”李浩轩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但正因为肥力足,追肥就更要讲究方法。”
他让一个工人打开那袋“雪花牌”尿素。
雪白的颗粒,在阳光下闪着光泽。
李浩轩拿出一个小小的量杯,这是何卫国特意为这次行动准备的。他舀了半杯尿素,倒进一个装了半桶水的铁桶里,用木棍搅了搅。
“各位乡亲请看。”李浩轩指着水桶,“过去的土法化肥,杂质多,溶解不了,大家只能干撒。但我们的雪花肥,纯度高,全水溶。兑水施肥,是最好的办法之一。这样肥力均匀,吸收快,还绝对不会烧苗。”
他舀起一勺肥水,亲自示范,小心地浇在距离玉米苗根部大概十公分远的地方。
“这就叫‘隔根追肥’。肥水会自己渗到根部去,既能让庄稼吃饱,又不会因为浓度太高伤了根系。一亩地,用多少肥,兑多少水,我们的说明书上写得一清二楚。”
这不像是一个厂长,更像一个经验丰富的农业技术员。
围观的农民们,看得目不转睛。
他们种了一辈子地,施了一辈子肥,第一次见到如此“精细”的搞法。
“还有一种办法,叫‘开沟深施’。”李浩轩又拿起一把小锄头,在两排玉米苗的中间,挖出一条浅沟。他用量杯量出一点干尿素,均匀地撒在沟里,然后用土盖上。
“这样施肥,肥力流失最少,后劲最足。等过十天半个月,下场雨,这肥力就全被庄稼吸收了。”
李浩轩讲解完,把锄头交给了服务队的工人。
“都看明白了吗?就按我刚才教的两种方法,给赵大爷这两亩地,好好‘伺候’一遍!”
“明白了!”十个工人齐声应答,立刻两人一组,分头行动。他们有的兑水,有的开沟,动作一丝不苟,严格按照李浩轩示范的步骤来。
赵铁柱站在田埂上,看着这番景象,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一言不发。他微微眯起的眼睛里,流露出内心的震动。
人群中,开始响起了窃窃私语。
“这法子,看着是讲究。”
“是啊,那李厂长说得头头是道,不像是吹牛。”
“这么弄,肯定是烧不了苗的。”
之前那几个闹着要退货的农民,此刻脸上都露出了犹豫和后悔的神色。
就在这时,又一个中年汉子从人群里挤了出来,大声喊道:“李厂长!俺也参加!俺家那三亩旱地,也给你当试验田!”
有一个带头,立刻就有了第二个,第三个。
“还有俺家!”
“李厂长,俺家地多,给俺家也弄上!”
农民是最实在的。当他们看到白纸黑字的保障,看到真金白银的诚意,更看到了科学严谨的方法后,心里的疑虑和恐慌一扫而空,转而期盼起丰收来。
李浩轩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好!大家不要急,一个个来!”他大声回应,“我们今天在张家镇,就要签下十份协议,建立十块标杆试验田!张老板!”
“哎!在呢!”张老板激动地跑了过来。
“这里就交给你了,凡是愿意签协议的,您帮忙登记一下。我们的服务队,今天就在张家镇不走了,保证把每一块试验田都伺候好!”
安排好张家镇这边,李浩轩把孙建军叫到了一边。
“建军,你立刻带一半人,开车去王家集,找到王老板。把我们在这里的模式,原封不动地复制过去!我要在今天天黑之前,让全县最大的两个乡镇,都竖起我们黑金肥厂的试验田标杆!”
“是!”孙建军领命,立刻带着五名工人和一半的启动资金,跳上卡车,风驰电掣地向王家集赶去。
李浩轩则留在张家镇,亲自坐镇指挥。
消息很快就传开了。
红星化肥厂的刘厂长,刚听完赵老四关于“烧苗肥”谣言大获成功的汇报,还没来得及高兴,新的消息就传了回来。
“什么?李浩轩亲自下乡了?”
“还搞了个农技服务队?”
“签协议?烧苗了全额赔偿?!”
刘厂长听着电话里经销商传来的消息,手一抖,茶杯“砰”的一声掉在地上摔碎了。
他精心策划的舆论战,本以为是一招釜底抽薪的毒计,却没想到,被李浩轩反手一击,变成了一场对方的个人秀!
他不是在辟谣,他是在借着这个谣言,把自己的品牌信誉,用白纸黑字和真金白银,直接钉进了全县农民的心里!
“疯子!他就是个疯子!”刘厂长颓然地坐在椅子上。
他知道,这一局,他又输了。而且输得比上一次,更加彻底。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张家镇的田野上。
李浩轩站在赵铁柱家的地头,看着一块块刚刚被精心施过肥的试验田,像棋盘上的棋子,整齐地排列开来。
他的农技服务队,正在田间地头忙碌着,向围观的农民们发放着使用说明,讲解着科学施肥的要点。
先前因谣言而起的恐慌已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对丰收的希望和期待。
李浩轩知道,从今天起,雪花牌的根,已经在这片土地上,扎下了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