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后的日子,像浸了蜜的温水,没有江湖风波里的惊涛骇浪,只有细水长流的平淡与温馨。花月影的灵体本是玉魄所化,经那场大战受损后,全靠花无缺日夜以自身内力温养——他总在清晨调息时将真气凝作细丝,缓缓渡入她体内,又在夜里守着她的灵体,生怕一丝寒气惊扰。久而久之,那玉魄凝成的身形愈发稳固,连指尖的肌理都比从前更显莹润,仿佛能透出淡淡的柔光。
这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海面上还浮着一层薄雾。花无缺提着竹编的鱼篓归来,篓里几条银亮的海鱼还在蹦跳,带着咸湿的海风气息。他刚推开木屋的门,便见花月影正站在窗边,对着铜盆里的一汪清水发呆。她素手捏着一支木簪,正试图将身后的青丝绾起,可灵体对这般人间女儿家的琐事本就生疏,手指笨拙地绕了几圈,发髻松松散散,几缕墨发不听话地垂落颊边,沾着晨露的水珠,倒添了几分不谙世事的娇憨。
花无缺放下鱼篓,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她。他走到屋角的铜盆边,用清水仔细洗净了手——指腹上还残留着捕鱼时蹭到的细沙,他反复搓揉,直到指尖泛白才停下。随后,他缓步走到花月影身后,目光落在她手中那支有些歪斜的木簪上,声音轻得像海上的雾:“我来。”
花月影身子微顿,随即放松下来,轻轻松开了手。花无缺接过木梳,檀木梳齿划过青丝时,带着他掌心的温度。他的动作起初有些生疏——从前在移花宫,他从未为任何人梳理过头发,指尖触到那柔软的发丝时,甚至有些微的僵硬。可他极有耐心,遇到打结的地方,从不用力拉扯,只是用指腹轻轻揉开,再用梳齿慢慢理顺。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将他修长的手指与她如云的青丝镀上一层金边,他认真地将头发分成几缕,挽成一个简单却雅致的双环髻,随后拿起一旁那支白玉发簪——那是他前几日在海边捡到的一块羊脂白玉,趁着夜里空闲,用小刀一点点打磨而成,簪头还刻着一朵小小的月影花——他小心翼翼地将发簪插入发髻,固定好每一缕碎发,生怕弄乱了分毫。
花月影看着铜盆水中映出的身影,他的眉眼专注而温柔,连平日里冷硬的下颌线条都柔和了许多。一股暖意从心底缓缓流淌开来,顺着四肢百骸蔓延,让她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梳妆罢,花无缺却并未转身离开。他目光扫过桌面,拿起一支细细的“眉笔”——那是他昨日用烧过的柳枝制成的,笔锋磨得极细,旁边还放着一个小小的瓷碟,碟子里盛着捣碎的凤仙花汁,艳红的颜色透着淡淡的花香。他沾了些许花汁,指尖轻轻捏着“眉笔”,俯身靠近花月影,温热的呼吸落在她的耳畔,声音轻得像呢喃:“别动。”
花月影心中讶然,却乖乖闭上了眼。下一秒,微凉的笔尖轻轻扫过她的眉骨,触感轻柔得像蝴蝶的翅膀。花无缺的动作极慢,他微微垂着眼,目光紧锁着她的眉形——他记得她从前的眉是淡淡的远山眉,清秀却略显单薄,如今他要为她描得更弯一些,更柔一些。他的呼吸放得极轻,生怕气息吹动了她的发丝,影响了笔下的弧度,每一笔都带着小心翼翼的虔诚,仿佛在对待一件绝世的艺术品。
阳光从木窗的缝隙里透得更亮了,勾勒出他低垂的眉眼和纤长的睫毛,在他清俊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花月影悄悄睁开一丝眼缝,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庞——他的眼神无比认真,连眉峰都微微蹙着,仿佛在思考如何才能让笔下的眉形更衬她的眼。这般细腻的模样,与从前那个冷峻寡言、只知习武的花无缺判若两人,让她心头一阵悸动,连呼吸都变得轻了几分。
“好了。”片刻后,花无缺放下“眉笔”,他微微直起身,目光落在花月影的脸上,仔细端详了片刻,随即勾起唇角,眼中漾开一抹满意的浅笑,那笑意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他眼底漾开圈圈涟漪。
花月影立刻看向铜盆中的水镜,只见原本淡淡的眉毛被勾勒得愈发秀雅,眉峰微微上扬,眉尾轻轻下垂,恰好衬得她的眼眸更加明亮,像是盛满了星光。她转过身,伸手搂住花无缺的脖颈,踮起脚尖,主动在他唇上印下一个轻吻——唇瓣上还带着凤仙花的淡淡香气,也带着她满心的感激。
“夫君画得真好。”她笑着开口,声音软糯,眼波流转间,尽是女儿家的娇俏与风情,那一声“夫君”,更是叫得温柔婉转。
花无缺的心头猛地一荡,像是被羽毛轻轻搔过,酥麻的感觉从心底蔓延开来。他伸手揽住她的腰,指尖触到她灵体的微凉,却更觉珍惜。他低头加深了这个吻,起初只是浅尝辄止的温柔,渐渐变得热烈——他像是要将满腔的情意都倾注在这个吻里,直到两人的气息都变得不稳,才缓缓分开。他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鼻尖轻轻蹭过她的鼻尖,声音带着一丝情动后的沙哑:“日后,我日日为你画眉。”
“好。”花月影笑着应允,将脸颊贴在他的胸膛,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只觉得满心都是安稳。
木屋外,海浪声依旧,一波一波拍打着沙滩,像是温柔的絮语。阳光洒满了小院,院角的月影花开得正艳,香气随风飘入屋内。鹣鲽情浓,岁月静好,这远离江湖的海外孤岛,没有纷争,没有离别,于他们而言,已是世间最圆满的桃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