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红衣惊鸿一瞥后,花月影敏锐地察觉到,崖顶那道强大的气息,似乎对她所在的这片乱葬岗,多了几分若有若无的关注。那目光并非带着杀意或探究,更像是一种……习惯性的扫视,仿佛在确认某件令他在意的事物是否依旧存在。
这让她更加谨慎,却也隐隐感到一丝契机。若想接近并影响东方不败,首先需要引起他更深的注意,但又不能是会引起他警惕或杀心的那种注意。
机会,在一个阳光罕见的午后悄然来临。
连日阴霾的天空终于透出一丝微光,惨白的日光勉力穿透云层,给黑木崖巨大的阴影边缘镶上了一条模糊的金边。崖顶那股气息比平日更为活跃,甚至带着几分躁动不安。
忽然,一阵极其细微、却锐利无比的破空声自崖顶传来!那声音并非冲着她而来,更像是某种力量失控下的散射。
花月影灵识骤紧,只见数点寒芒,如同被惊散的星屑,自高耸的黑木崖上四射而下!那是——绣花针!
其中一点寒芒,不偏不倚,正朝着她所化的这株彼岸花疾射而来!速度之快,角度之刁钻,根本不容她闪避——即便她能移动,也绝快不过这蕴含了东方不败内力的飞针!
电光火石之间,花月影做出了决断。硬抗是死路一条,这针上蕴含的阴柔气劲足以瞬间撕裂她尚未稳固的灵体与花身。唯一的生机,在于“顺势而为”!
她非但没有试图抵抗或躲闪,反而在飞针即将触及花瓣的刹那,主动将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彼岸花妖的本源妖力,混合着此地浓郁的血煞之气,凝聚于那一点将被刺中的花瓣之上!
“嗤——”
一声轻不可闻的细响。
那根细如牛毛的绣花针,精准地刺入了血色花瓣的尖端!针上附着的阴柔诡谲的真气,如同冰锥般瞬间侵入!
剧痛!并非肉身的痛楚,而是直接作用于灵识本源的撕裂感!花月影只觉得意识一阵模糊,仿佛要被那霸道的气劲搅碎。她死死守住灵台一点清明,运转全部心神,引导着那股入侵的真气,同时将自身那丝妖力与血煞之气缠绕上去。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根绣花针,在刺入花瓣后,并未穿透而过,反而像是被什么力量黏住了一般,微微震颤着,停留在了原地。针上东方不败的真气,与花月影的妖力、此地的血煞之气,竟然产生了一种极其微妙、难以言喻的共鸣与交融!
仿佛冰与火的碰撞,阴与阳的交织,死亡与生机那悖论般的共存。那株彼岸花,因为这一针的刺入,仿佛被注入了一种诡异的活力,血色花瓣上的光华流转陡然加速,变得更加妖艳夺目,甚至隐隐散发出一圈极其淡薄、肉眼难辨的赤色光晕。
而花月影的灵识,在承受了最初的冲击后,竟透过那根针,仿佛触摸到了一丝……东方不败此刻的心绪?那是一种极致的烦躁,一种对自身力量掌控出现细微偏差的不满,一种……因刺绣遇到瓶颈而产生的、近乎偏执的懊恼?
这感觉一闪而逝,却无比清晰。
也就在这一刻,一股强大无比的灵压瞬间笼罩了整个乱葬岗!比月夜那次更加清晰,更加具有压迫感!
红影一闪,东方不败已然出现在巨岩之上。他的脸色似乎比平日更显苍白,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郁与戾气。显然,方才的飞针散射,并非他本意,而是心神不稳所致。
他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射线,迅速扫过乱葬岗,最终,定格在了那株花瓣上刺着一根明晃晃绣花针的彼岸花上。
他的眼神,骤然一变。
先是闪过一丝讶异。他的针,蕴含着他独步天下的内力,莫说是一株看似柔弱的花,便是金石,也能轻易洞穿。为何此花未被摧毁,反而那针……像是被“留”住了?
随即,讶异变成了浓烈的兴趣与探究。他身形微动,下一瞬,竟已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花月影的面前,距离之近,她甚至能看清他衣袍上金色纹路的细节,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混合了檀香、药草以及一丝极淡血腥气的独特味道。
他蹲下身,无视了周遭污秽的土地与森森白骨,目光灼灼地盯住那根刺入花瓣的绣花针,以及那株似乎因此而变得有些“不同”的彼岸花。
他伸出那白皙修长、保养得比许多女子还要精致的手指,并未直接去触碰花或针,而是悬停在半空,指尖似乎有微弱的气流在盘旋、感应。
“有趣……”他开口,声音依旧是那柔媚入骨的腔调,却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惊奇,“竟能承受本座一针而不毁……反而……” 他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汇,“……反而,更显精神了?”
他绕着花月影缓缓踱了半步,目光如同最精细的工匠在审视一件罕见的材料。“此地的血煞之气,竟能与本座的‘葵花真气’产生这等变化?还是说……你这花儿,本身便有些门道?”
花月影心中紧张到了极点,灵识全力收敛,不敢流露出丝毫异样,只能被动地“扮演”一株有些奇特的植物。她能感觉到,东方不败那强大的精神力正如同无形的触手,细细地探查着她周身的一切。
片刻之后,东方不败停下了脚步。他脸上的阴郁似乎因这意外的发现而冲淡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现新奇玩具般的神情。
他再次看向那根绣花针,眼神变得有些复杂。那根针,仿佛成了连接他与这株诡异之花的一道桥梁。
他没有将针取下,反而像是做出了某种决定。他直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花月影,嘴角勾起一抹意味难明的弧度。
“也罢。”他轻声道,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花诉说,“既然你能承我一针,便是与我有缘。留着你,或许……能解些许烦闷。”
说完,他不再停留,红衣拂动,身形已如一片红云般飘然而起,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崖壁之上。
直到他的气息彻底远离,花月影才敢缓缓“舒”出那口不存在的浊气。灵识依旧因方才的惊险而微微震颤。
那根绣花针,依旧刺在花瓣上,像是一个烙印,一个印记。针上残留的葵花真气与她的妖力、血煞之气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不仅没有继续伤害她,反而如同一个奇异的“放大器”,让她汲取周围阴煞能量的效率,提升了一丝。
更重要的是,她成功了!
她成功地引起了东方不败的注意,并且是以一种“无害”的、甚至引起了他“兴趣”的方式。这根针,定下了他们之间一段诡异缘分的开端。
针定奇缘,险中求生。
她终于,在这位魔教教主的心中,投下了一颗微不足道,却可能改变一切的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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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四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