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秘境,岁月仿佛被冰雪凝固。张无忌与花月影在此相伴,不知寒暑几度更迭。他们的生活简单而充实,白日里或修炼,或游赏雪山奇景,夜晚则相拥观星,细语温情。张无忌的九阳神功日益精纯,举手投足间已能与这片天地寒气隐隐共鸣;花月影的修为更是稳步提升,对冰雪之力的掌控出神入化,一念之间便可让冰湖绽开千朵冰莲,亦可引动月华如练,将山谷映照得如同琉璃仙境。
然而,再超凡的仙境,日子久了,也难免有一丝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寂。张无忌毕竟是血肉之躯,自幼在红尘中摸爬滚打,内心深处,偶尔也会怀念起几分人间的热闹与……烟火气。
这一日,他见花月影又在以冰雪之力凝聚冰盏,盛装清晨采集的雪莲露,动作优雅,不染尘埃。他心中一动,忽然生出一个念头。
“月影,”他走到她身边,接过那冰莹剔透的杯子,指尖传来的寒意让他微微瑟缩,却笑容温暖,“我们……下山一趟如何?”
花月影抬眸,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下山?去往何处?” 她早已习惯了雪山的纯净与安宁,对于山外那个喧嚣纷扰的尘世,并无太多眷恋。
张无忌眼中流露出几分怀念:“不去别处,就去山下最近的那个小镇,雪窝子村。我想……去买些东西。” 他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地补充道,“买些米面,油盐,或许……再买口铁锅。”
花月影更觉奇怪。以他们如今的修为,早已可吸纳天地灵气补充自身,寻常饮食并非必需。更何况,在这冰天雪地中生火做饭,似乎也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
看出她的疑惑,张无忌挠了挠头,那憨直的模样依稀还是当年那个少年:“我……我想试试,能不能在这里,给你做一顿人间的饭菜。” 他的目光温柔而期待,“总饮清露,食灵果,虽好,却少了些……温度。我想让你也尝尝,寻常人家的滋味。”
这番话,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在花月影千年平静的心湖中漾开圈圈涟漪。她看着他眼中那纯粹的、想要与她分享另一种生活模样的赤诚,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了。修行千年,她追求超脱,感悟天地,却从未真正体会过所谓“人间烟火”是何等滋味。
一丝好奇,混合着对他这份心意的感动,让她缓缓点了点头,唇角微扬:“好。依你。”
张无忌顿时喜笑颜开,如同得了什么宝贝一般,立刻拉着她去收拾。花月影看着他忙碌的背影,摇头失笑,却也由着他去。她挥手间,一件以冰雪之力幻化的、带着兜帽的纯白斗篷出现在身上,将她绝世的容颜与那非人的气质稍作遮掩。
两人并未施展惊世骇俗的轻功,而是如同寻常旅人般,踏着积雪,一步步走下山去。张无忌熟门熟路,显然并非第一次暗中留意下山的路径。花月影跟在他身侧,看着沿途被冰雪覆盖却又顽强生存的草木,感受着与雪山之巅略有不同的气息,倒也觉新奇。
雪窝子村比数年前似乎繁荣了些许,许是天下渐定,边贸复苏之故。虽依旧偏僻,但也有了小小的集市,几家店铺,行人往来,虽穿着厚实,脸上却多了几分安定。
张无忌牵着花月影的手,走入集市。他的出现,并未引起太大轰动。多年过去,他气质愈发内敛沉稳,加之有意收敛气息,看起来更像是个气质不凡的寻常旅人。而花月影虽以兜帽遮面,但那窈窕的身姿与不经意间流露的空灵气质,依旧吸引了不少目光,只是无人敢上前打扰。
张无忌目标明确,先是买了一小袋上好的粳米,又买了些耐储存的腊肉、干菇,最后,果真在一家铁匠铺,挑中了一口小巧结实的铁锅。他付钱时,用的是早年随身携带的一些碎银,那店家见他气度不凡,女伴虽看不清面容却必非俗类,也不敢多问,恭敬地收了。
采购完毕,张无忌心满意足,又拉着花月影在集市上逛了逛,给她买了一串当地孩童喜欢的、用野果蘸了冰霜制成的糖葫芦。花月影拿着那串红艳艳、亮晶晶的物什,有些不知所措。在张无忌鼓励的目光下,她轻轻咬了一口,那外层冰凉的甜脆与内里野果的微酸瞬间在口中化开,是一种她从未体验过的、简单而直接的味觉冲击。
“如何?”张无忌期待地问。
花月影细细品味着,点了点头,眼中带着一丝新奇的笑意:“很……特别。” 不同于雪莲的清苦,灵露的甘甜,这是一种充满了生命活力的、属于人间的甜。
看着她那双冰雪眸子里映出的、因这简单滋味而泛起的光彩,张无忌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回到昆仑秘境时,已是黄昏。张无忌兴致勃勃,选了一处背风靠近冰溪的空地,熟练地架起铁锅,生起篝火。花月影则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他忙碌——这个曾经号令天下、武功盖世的明教教主,此刻正挽起袖子,笨拙却又认真地淘米、切腊肉,那专注的侧脸在跳跃的火光下,显得格外温暖而真实。
炊烟袅袅升起,在这片亘古纯净的冰雪世界里,显得如此突兀,却又奇异地和谐。米香、肉香渐渐弥漫开来,混合着松枝燃烧的烟火气,构成了一种花月影无比陌生,却又让她心头微微发暖的气息。
当张无忌将一碗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腊肉焖饭端到她面前时,她看着碗中晶莹的米粒、油亮的肉块,竟有些怔忡。
“尝尝看,可能比不上名厨手艺,但……应该能吃。”张无忌有些紧张地看着她,像个等待先生点评的学子。
花月影拿起他削好的木筷,夹起一小口,送入唇中。米饭的软糯,腊肉的咸香,干菇特有的鲜味,瞬间在味蕾上绽放。很朴素,甚至有些粗糙,但那份由火焰催生出的、扎实的温暖,却顺着食道,一路熨帖到了心里最深处。
她抬起头,看着张无忌那紧张又期盼的眼神,冰雪般剔透的眸子里,渐渐氤氲起一层薄薄的水汽。千年修行,饮风吸露,她以为自己早已超脱了口腹之欲,却原来,这人间最平凡的烟火滋味,竟也能如此动人。
“很好吃。”她轻声说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不仅仅是饭好吃,更是这份他愿意为她坠入凡尘、亲手烹制温暖的心意,让她深深动容。
张无忌闻言,顿时松了口气,脸上绽开灿烂的笑容,自己也盛了一碗,大口吃了起来,边吃边含糊道:“你喜欢就好!以后……以后我常给你做!”
夜幕降临,篝火依旧噼啪作响。两人并肩坐在火堆旁,分享着一锅简单的焖饭,远处是万年不化的冰川雪岭,近处是袅袅炊烟与食物香气。
花月影靠在张无忌肩上,看着跳动的火焰,感受着胃里的暖意与身边人传来的体温,只觉得这千年孤寂的修行路,仿佛直到此刻,才真正被填满了所有的空缺。仙境虽好,却不及这人间烟火,与他相伴。
“无忌,”她轻声唤道。
“嗯?”
“谢谢你的……烟火。”
张无忌低头,在她光洁的额上印下一个带着饭香的、温柔的吻。
“也谢谢你的冰心,愿意容纳我这凡尘的烟火。”
星河渐起,冰雪无言,唯有篝火与温情,在这昆仑之巅,静静燃烧,恒久不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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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番外四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