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绿柳庄脱困后,张无忌对赵敏的戒心提升到了极致。此女心思缜密,手段层出不穷,绝非易与之辈。他更加小心地守护着怀中昏迷的花月影,日夜以九阳真气为她温养,同时加紧处理教务,整合明教力量,以应对元廷可能发起的下一步行动。
然而,一个突如其来的噩耗,打乱了一切部署——六大派高手在下山返回各自门派的途中,竟遭元廷精锐与汝阳王府网罗的高手伏击,全军覆没,尽数被擒,囚禁于大都的万安寺中!
消息传来,江湖震动,明教总坛亦是一片哗然。
光明顶议事厅内,气氛凝重。
“好个赵敏!好狠的手段!”青翼蝠王韦一笑咬牙切齿,“她邀教主去绿柳庄,分明是调虎离山,牵制我等注意力,暗中却对六大派下手!”
白眉鹰王殷天正沉声道:“六大派虽与我教有隙,但终究是中原武林支柱。如今尽数落入元廷之手,不仅关乎各派存亡,更是我整个中原武林的奇耻大辱!若坐视不理,天下英雄如何看待我明教?”
五散人周颠嚷嚷道:“还能怎么看?拍手称快呗!他们围攻我光明顶时,可没手下留情!”
“糊涂!”杨逍斥道,“此一时彼一时!元廷乃我汉家共同之敌!六大派若被元廷所灭或收服,下一步,必然全力对付我明教!届时我等独木难支!于公于私,都必须救!”
众人议论纷纷,目光最终都投向了沉默不语的张无忌。
张无忌抚摸着怀中雪狐冰凉柔软的皮毛,心中天人交战。于私,六大派中多有逼死他父母的仇人,他实在难生救援之心;于公,杨逍所言极是,元廷是更大的威胁,唇亡齿寒。更何况,太师父张三丰若知晓此事,以他老人家悲天悯人的胸怀,定然不会坐视武当同门遭难。
更重要的是,他想起那日在绿柳庄,赵敏提及的“血菩提”。万安寺乃元廷重地,囚禁着如此多的重要人物,或许……那里也会有类似血菩提这等能救治狐仙姐姐的灵药?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他也必须去尝试!
他抬起头,眼中已是一片清明与决然:“杨左使所言极是。元廷乃天下大害,六大派不能不救!传我命令,即刻挑选精锐,随我前往大都,营救六大派!”
“教主英明!”众人轰然应诺。
计议已定,明教这台庞大的机器迅速运转起来。张无忌将教务暂托杨逍与殷天正,自己则亲自率领韦一笑、五散人以及五行旗中的部分好手,星夜兼程,赶往大都。
一路无话。抵达大都后,凭借韦一笑出神入化的轻功与明教潜藏在大都的暗线,他们很快摸清了万安寺的情况。此寺已被元兵重重包围,寺内有一座十三层高的佛塔,六大派高手便被囚禁在塔顶,由赵敏麾下的阿大、阿二、阿三以及众多番僧、武士看守,戒备森严,塔下还堆满了柴薪火油,显然若遇强攻,对方不惜纵火焚塔。
硬闯救人,几乎不可能。
张无忌与韦一笑等人潜伏在万安寺外,观察着高耸的佛塔,眉头紧锁。如何才能将塔上之人安全救下?
就在众人苦思对策之际,一直安静蜷缩在张无忌怀中、被锦缎包裹的花月影,那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的气息,似乎波动了一下。她依旧深度昏迷,但或许是接近了元廷重地,感受到了此地凝聚的某种龙脉气运与驳杂的能量场,又或许是感应到了张无忌内心的焦灼,她那破碎的本源深处,一丝微弱的灵性,如同沉睡的火山,开始悄然积聚着力量。
是夜,月黑风高,正是行动之时。
张无忌决定铤而走险,独自潜入塔中,见机行事。他再次将花月影小心地贴身藏好,嘱咐韦一笑等人在外接应,随即施展轻功,如同鬼魅般避开巡逻的元兵,悄无声息地潜入了万安寺,沿着佛塔外壁,向上攀援。
塔内守卫果然森严,几乎每层都有高手坐镇。张无忌凭借绝世武功,一路潜行,制服了数名守卫,终于抵达塔顶。
塔顶空间开阔,六大派高手果然尽数在此,但个个脸色灰败,手脚戴着镣铐,显然被服下了抑制内力的药物,如同待宰羔羊。赵敏好整以暇地坐在一张太师椅上,阿大、阿二、阿三等高手环立左右。
见到张无忌突然出现,塔内众人皆是一惊。
“张教主,果然重情重义,还是来了。”赵敏似乎并不意外,抚掌轻笑,“只可惜,这次你怕是救不了人,还要把自己搭进来了。”
张无忌不与她废话,目光扫过六大派众人,沉声道:“诸位,我来救你们出去!请相信我!”
六大派众人神色复杂,有怀疑,有期盼,也有羞愧。
就在这时,塔下传来韦一笑等人制造的骚动,吸引了部分守卫的注意力。
赵敏脸色一沉:“动手!拿下他!”
阿大、阿二、阿三以及众多番僧立刻围攻上来!
张无忌早有准备,九阳神功与乾坤大挪移运转到极致,在塔顶这有限的空间内与众多高手周旋,试图寻找机会解开众人镣铐。
然而,对方高手太多,攻势猛烈,张无忌又要分心保护怀中花月影,一时竟被缠住,无法脱身。
赵敏见久攻不下,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走到窗边,对着塔下厉声道:“放箭!放火!我要他们全都葬身于此!”
命令传出,塔下的元兵立刻引燃了柴薪,熊熊大火瞬间燃起,浓烟滚滚!同时,无数箭矢朝着塔顶射来!
塔内顿时大乱!六大派众人失去内力,面对大火与箭矢,只能绝望等死!
张无忌心中大急,奋力逼退阿三,冲到窗边,只见塔下火光冲天,热浪扑面,塔身摇摇欲坠!而塔上的六大派众人,根本无法自行逃离!
千钧一发之际!
被张无忌紧紧护在怀中的花月影,仿佛感应到了这极致的危机与张无忌内心的绝望呐喊,她那沉寂了许久的身躯,猛然间绽放出一层微弱的、却无比纯粹的月白色光华!
一股远比在绿柳庄水牢中更加强大、更加磅礴的冰雪本源之力,不受控制地从她体内爆发出来!这不是她主动施为,而是灵体在濒临溃散边缘,受到外界极致危机与张无忌强烈意志的引动,所产生的最后一次、也是最强烈的本能反击!
“嗡——!”
一股无形的、蕴含着绝对冰寒的波动,以花月影为中心,如同水银泻地般,瞬间席卷了整个万安寺上空!
奇异的景象发生了!
时值盛夏,大都夜晚闷热,但此刻,以万安寺佛塔为中心,天空中竟凭空凝结出无数细密的、闪烁着寒光的冰晶!这些冰晶并非雪花,而是极度凝聚的寒气精华!
紧接着,一股凛冽至极的寒风毫无征兆地呼啸而起!风中夹杂着那些冰晶,如同亿万把微小的冰刃,席卷向那冲天而起的烈焰和密集射来的箭矢!
“嗤嗤嗤——!”
火焰遇到这股极寒之风,竟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扼住喉咙,势头猛然一滞,随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萎缩、熄灭!那滚滚浓烟也被寒气冻结,化作黑色的冰屑簌簌落下!
而那些射向塔顶的箭矢,被蕴含着冰雪妖力的寒风一卷,轨迹顿时变得歪歪扭扭,力道大减,如同喝醉了酒般,纷纷偏离目标,坠落下方的火场(已近乎熄灭)之中。
更令人震惊的是,塔身周围,包括那些试图攀爬上来增援的元兵,都被这股突如其来的、范围极广的极寒气息所笼罩,动作瞬间变得迟缓僵硬,仿佛陷入了泥沼之中!
整个营救现场,出现了一刹那诡异的凝滞!
塔顶之上,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天地异变惊呆了!无论是张无忌、赵敏,还是六大派高手,都怔怔地看着窗外那瞬间熄灭的大火、歪斜坠落的箭雨,以及空气中弥漫的、刺骨的寒意和飘散的冰晶……
这……这是神迹吗?!
唯有张无忌,清晰地感受到怀中那具小身躯在爆发出这股力量后,那原本就微弱的气息,如同烛火般剧烈摇曳了一下,随即彻底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静,连最后那一丝心脉的跳动,都几乎感知不到了!
“狐仙姐姐——!”他心中发出无声的悲鸣,知道她为了助他,恐怕已耗尽了最后一点生机本源!
但现在不是悲痛的时候!他知道,这是花月影用生命为他创造的、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机会!
他强忍撕心裂肺的痛楚,趁着塔下元兵被寒气所阻、攻势暂缓,塔内敌人也被这异变震慑的瞬间,运起全身功力,乾坤大挪移施展到极致,双手连抓,将那些失去内力、无法自救的六大派高手,一个接一个地从塔顶窗户抛掷出去!
“韦蝠王!接住!”
早已在塔下焦急等待的韦一笑、五散人等人,见塔上火势诡异熄灭,又见人影不断被抛下,立刻明白时机已到,纷纷施展轻功,腾空而起,将被抛下的各派高手稳稳接住,然后迅速撤离。
张无忌动作极快,如同穿花蝴蝶,在塔顶穿梭,片刻之间,已将大部分六大派高手安全送下高塔。
赵敏反应过来,气得脸色煞白,连声下令阻止,但阿大等人被那残余的寒气与张无忌的快攻所阻,竟一时无法有效拦截。
最终,除了少数几人因位置不便或自身犹豫未能及时救出,绝大部分六大派高手,都在张无忌和明教众人的接应下,安全脱离了万安寺这座龙潭虎穴。
当张无忌抱着气息已近乎彻底消失的花月影,最后一个从浓烟与寒气未散的万安寺中冲出时,天边已露出了鱼肚白。
万安寺一役,震动天下。
张无忌不计前嫌,勇闯龙潭,救出六大派,其仁德与武功,赢得江湖一片赞誉。
而那只在危急关头引动天地异象、却又随之神秘消失(外人不知其详)的灵狐,也成为了江湖中经久不散的传说。
只是,无人知晓,那位年轻的明教教主,在功成身退之后,抱着怀中那再无动静的雪狐,望着初升的朝阳,流下了无声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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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十六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