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布满裂痕的玄火令,在跳跃的篝火光线下,仿佛承载着无数血腥与隐秘,沉甸甸地压在云芷掌心。其上那一丝若有若无的阴冷气息,如同毒蛇的信子,提醒着她昏迷男子背后所代表的巨大风险与……机遇。幽冥殿的黑手,已然伸向了世俗最顶尖的情报脉络,其图谋之深,远超想象。
黑风隘口临时清理出的营地里,气氛凝重。亲卫们在外围警惕巡逻,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几张心事重重的面孔。云芷、萧景珩以及神色复杂的墨尘,目光都聚焦在毡毯上依旧昏迷的文士身上。他的存在,像一把可能打开幽冥殿秘密的钥匙,但也可能是一枚随时会引爆的炸弹。
云芷深知此人伤势之重,尤其是心神与内力的枯竭,非寻常药物能速愈。她必须动用更深层的手段。示意萧景珩与墨尘稍退,为自己留出施为的空间。她盘膝坐在伤者身侧,双目微阖,灵台空明,精纯的灵力自丹田升起,缓缓流转,带着温养与探查的意念,如同最细腻的触须,小心翼翼地探入伤者近乎破碎的经脉与识海。
(灵力在其体内运行一周天,云芷眉头越蹙越紧。她不仅能清晰“看”到对方经脉中因激烈对抗和毒素残留造成的多处暗伤,更能感受到其识海深处那一片混乱与被某种阴损力量侵蚀过的痕迹。)
云芷(睁开眼,语气沉凝):“他不仅身中奇毒,经脉受损,识海也遭受过冲击。对方下手极狠,不仅是想要他的命,更像是在逼问什么,或者……试图摧毁他的神智。”
萧景珩(站在几步外,护法般警戒着四周,闻言眸光一冷):“杀人灭口,兼带逼供。是幽冥殿一贯的风格。能让他拼死逃出,他掌握的东西,定然触及了核心。”
墨尘(忍不住上前一步,看着地上那张因痛苦而微微抽搐、却依稀能辨出几分往日清隽轮廓的脸,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云小姐,他……还能醒过来吗?若能知晓听风楼覆灭的真相,对我们应对幽冥殿,至关重要。”
云芷(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再次取出银针。这一次,她指尖萦绕的灵力带上了一丝更加玄奥的气息,隐隐引动了周遭空气中微弱的天地元气。银针如同拥有了生命,精准刺入伤者头部的几处要穴,深浅、力道妙到毫巅):“我尽力一试,唤醒他沉寂的心神。但能恢复多少记忆,看他自己的意志了。”
话音未落,她指尖轻轻拂过最长的那根银针尾端。一道温和却坚韧的灵力波动,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荡漾开来,无声地渗入伤者的识海深处。
时间一点点过去,篝火摇曳,映得云芷额上细密的汗珠晶莹闪烁。萧景珩沉默地看着她专注的侧脸,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墨尘则紧握着双拳,目光几乎钉在伤者脸上,带着期盼与紧张。
终于,在云芷灵力持续的温养与刺激下,伤者的眼皮剧烈地颤动了几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艰难声响,缓缓地、极其费力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经历了巨大痛苦与恐惧,带着深深疲惫,却依旧残留着睿智与警惕的眼睛。他先是茫然地看了看昏暗的天空和跳动的火光,随即猛地意识到自身的处境,挣扎着想坐起来,却牵动了伤口,痛得闷哼一声,冷汗瞬间浸湿了鬓角。
(他的目光迅速扫过在场的三人,在萧景珩的皇家气度与墨尘那明显是江湖人的气质上略作停留,最终定格在刚刚收起银针、气息微喘的云芷身上。他记得是这股温和又强大的力量将自己从无边黑暗中拉回。)
伤者(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破旧风箱):“是……是姑娘救了在下?”
云芷(取过一旁的水囊,递给他,语气平静):“你伤得很重,体内余毒刚清,不宜妄动。先喝点水。”
伤者依言小口喝了些水,眼神中的警惕未消,但多了几分审慎的感激。他靠坐在毡毯上,喘息稍定,再次开口:“在下……墨尘。多谢姑娘救命之恩,不知此地是何处?几位是……?”
(“墨尘?”云芷与萧景珩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确认。果然是他!)
云芷(不动声色):“这里是黑风隘。我姓云,这位是萧世子。救你不过是碰巧。墨先生,你为何会重伤流落于此?又因何身中那蕴含幽冥死气之毒?”
“墨尘”二字出口,伤者身体明显一僵,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随即又被巨大的悲愤与痛苦淹没。他闭上眼,深吸了几口气,似乎在极力平复翻涌的情绪。
墨尘(再睁开眼时,眼底已是一片沉痛的死寂):“没想到……在这西北绝地,竟还有人认得我这已死之人……” 他看了看云芷,又看了看萧景珩,似乎在下某种决心,最终目光落在云芷清澈而坚定的眼眸上,缓缓道,“云姑娘既知幽冥死气,又出手相救,想必……并非那魔窟之辈。罢了,这条命是姑娘捡回来的,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刻骨的恨意:“我确实是听风楼青龙舵舵主,墨尘。听风楼……一夜覆灭,满楼兄弟几乎被屠戮殆尽,皆因我们……无意中查到了‘幽冥殿’与北戎王庭勾结的证据,并且……发现了他们正在筹划的一个惊天阴谋——‘蚀星’仪式!”
(“蚀星仪式?”云芷瞳孔微缩,这与她在祭坛文献中看到的只言片语对上了!)
云芷(追问道):“何为‘蚀星’仪式?”
墨尘(脸上浮现出恐惧与厌恶交织的神色):“具体细节,楼中核心档案已被他们夺走或销毁。我只从零星拼凑的信息得知,此仪式需要海量的生灵血气与怨力,以及……某种特殊的‘星辰核心’作为引子。其目的,似乎是为了接引某种域外邪力,或者说……唤醒一尊被封印的古老邪神,从而……逆转阴阳,侵蚀此界天道法则!”
萧景珩(脸色骤变):“逆转阴阳,侵蚀天道?好大的口气!但这与北戎入侵有何关联?”
墨尘(看向萧景珩,语气肯定):“北戎的战争,不过是幌子!是为了给‘蚀星’仪式收集所需的生灵血气和战场死气!望龙塬下的那片黑雾,就是仪式核心区域之一!我们的人拼死传回最后的消息,那里……正在构建一个巨大的祭坛!而我,因为负责调查北戎线,被幽冥殿的高手追杀,一路逃亡至此……身边的兄弟,都死了……” 他说到最后,声音哽咽,充满了无力与悲怆。
(他抬起颤抖的手,指了指自己肩头虽被清理但依旧狰狞的伤口):“这毒,是幽冥殿一个驱使毒虫的妖女所下,名为‘蚀髓蛆’,中毒者如万蚁噬心,痛不欲生,最终神智沦丧,变成只知听从施毒者命令的傀儡。他们想活捉我,逼问出听风楼是否还有隐藏的据点或档案……我拼着自损经脉,才侥幸挣脱,逃入这深山……”
营地里一片寂静,只有墨尘粗重的喘息声和篝火的噼啪声。他透露的信息太过震撼,将世俗战争与一个企图灭世的超自然阴谋直接联系了起来。
云芷(沉默片刻,消化着这些信息,然后看向墨尘,目光锐利):“墨先生,如今听风楼已不复存在,你有何打算?”
墨尘(惨然一笑,眼中却燃起一丝复仇的火焰):“打算?血海深仇,不共戴天!幽冥殿毁我根基,杀我兄弟,此仇必报!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定要与他们周旋到底!” 他看向云芷,带着一丝恳求,“云姑娘,萧世子,你们既然也在追查幽冥殿,墨某恳请……能追随左右,效犬马之劳!我对幽冥殿的行事风格、部分据点以及他们在北戎的部分渗透情况,还算有些了解,或能对二位有所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