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芳的信和郭嘉的建议,像两颗石子投入张承本就不平静的心湖,激起了层层涟漪。东进计划固然诱人,但跨海作战、建造战船这些事,对他这个陆地旱鸭子来说,实在有些超纲。可糜家抛出的“战船图纸”这个诱饵,又让他心里痒痒的,像是有只小猫在挠。
“妈的,这糜子仲,真是个人精!”张承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对着那封措辞谦恭却处处透着精明的信嘟囔,“知道老子现在最缺什么,就赶紧把什么东西递到眼前。这糖衣炮弹,威力不小啊!”
让他直接把“英雄血”的配方交出去,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这玩意儿一是他的摇钱树兼军需品,二是哪有什么配方,全靠蒸馏提纯,只是加了调味品,制作方法要是泄露了,他拿什么赚钱?拿什么在冬天给将士们暖身子?但完全拒绝,似乎又有些可惜。毕竟,水军这玩意儿,听起来就很高级,很符合他“未来东北王”的格调。
就在他纠结之际,李敏苦着脸来汇报了。
“主公,糜家派来的那个管事,又来了……”李敏的表情像是刚生吞了一颗“饱含沧桑的咸石头”肉干,“这次他带了……带了二十个舞姬,说是给主公排练了新舞,还带了十坛据说是徐州最好的‘醉仙酿’,想请主公……品鉴对比一下。”
张承一听“舞姬”两个字,头皮就有点发麻。上次那个对他抛媚眼的领舞,他可是记忆犹新。现在他是有家室的人了,得注意影响!虽然三国时期实行一夫多妻制,但家里那位,看似清冷,实则心思细腻,学问又大,万一哪天引经据典地跟他讨论起“女色误国”的道理,他这点文化水平可扛不住,还得再等等。
“品鉴个屁!”张承没好气地一挥手,“告诉他,老子戒酒了!……呃,不对,是只喝‘英雄血’!舞姬更不需要!让他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李敏犹豫了一下,低声道:“主公,那管事还说……如果您实在不愿意见舞姬,他那里还有几位精通琴棋书画的‘雅伎’,可以陪主公……谈谈风月,聊聊诗词。”
张承嘴角抽搐了一下。琴棋书画?风月诗词?这糜家为了套取配方,还真是全方位、多角度地投其所好啊!可惜,他们搞错了对象。他张承(华雄)的“文采”,那是关键时刻用来装逼救场的,平时?平时他还是更喜欢撸串吹牛侃大山!
“不去!老子忙得很!”张承义正辞严,“没看见全城都在搞基建吗?老子要去视察水泥路养护情况!”
他刚想开溜,郭嘉那带着戏谑的声音就从门口传了进来:“主公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嘉观那糜家管事,颇有锲而不舍之精神。主公若一味回避,反倒显得小家子气。不如……见见?”
张承瞪了他一眼:“见什么见?老子一看他那张精明的脸就烦!”
郭嘉晃着酒葫芦,笑眯眯地说:“主公心烦,无非是觉得糜家所求甚多,而我方所得虚实难料。既然如此,何不反其道而行之?”
“怎么反?”
“他既投我所好,主公亦可……索我所需。”郭嘉眼中闪过狐狸般的光芒,“他送舞姬,主公可问他索要懂得造船的工匠;他送美酒,主公可问他索要沿海的盐场;他若谈风月,主公便与他聊……聊如何用水泥加固海港。总之,任他千般套路,我自有一定之规——想要‘英雄血’和火锅的配方?可以,拿实实在在的技术、资源、人才来换!”
张承眼睛一亮:“对啊!老子怎么没想到!跟他耍流氓……呃,是进行对等贸易谈判!奉孝,还是你鬼点子多!”
他立刻来了精神,对李敏吩咐道:“去!告诉那个管事,舞姬雅伎统统不需要!他要是真有诚意,就让他哥糜竺,派几个会造海船、懂水战的老师傅过来当‘技术顾问’!再送几百斤上好的海盐样品来!要是能做到,咱们再谈‘英雄血’代理权的事!”
李敏领命而去。郭嘉在一旁补充道:“主公,不妨再让李敏暗示一下,就说主公对东海珍珠也颇感兴趣,尤其是大颗的、圆润的……”
张承会意,嘿嘿一笑:“明白!给琰儿弄点首饰嘛!你小子,挺会来事儿!”
打发了糜家管事,张承自觉处理了一件大事,心情舒畅,决定去视察一下他的“水泥王国”。
如今的渔阳城,几乎一天一个样。主干道已经完全硬化,车马行走其上,再也不用担心陷入泥泞。道路两旁,一些胆子大的商户甚至开始用水泥修补自家的门前台阶和院墙。整个城市仿佛披上了一层坚硬的灰色铠甲,虽然少了些绿意,却多了几分秩序和……工业感?
张承背着手,走在平坦的水泥路上,感受着脚下坚实的触感,心里美滋滋的。这才是城市该有的样子嘛!
然而,他很快就发现,百姓们的“创作热情”一旦被点燃,就不是那么容易控制的了。
只见路边一户人家,竟然用水泥在院墙上方塑了一排栩栩如生……呃,是努力朝着“栩栩如生”方向努力的动物雕像!有鸡,有狗,还有一头看起来像是得了颈椎病的牛!
那家主人见到张承,兴奋地跑出来邀功:“太守大人!您看俺家这墙头!用了您发明的水泥!多气派!这鸡,看家护院!这狗,招财进宝!这牛,象征俺们家勤劳肯干!”
张承看着那排色彩斑驳(估计是掺了各种颜料)、造型狂野的水泥雕塑,嘴角忍不住又抽动起来。他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嗯,很有……生活气息。继续保持!”
走到另一条正在施工的支路,景象更是让他瞠目结舌。一群半大孩子,正用和好的水泥,在还没完全干透的路面上……印手印!还有几个试图用树枝在上面画画!
“小兔崽子!干什么呢!”张承一声怒吼。
孩子们吓得一哄而散,留下路面上几个清晰的小手印和一幅抽象的“骏马图”(看起来更像是一条长了腿的毛毛虫)。
负责这段路施工的小工头哭丧着脸跑过来:“主公恕罪!小的们看管不力!这帮皮猴子,怎么说都不听!非说这是……这是‘留名青史’!”
张承看着那“青史留名”的手印和“骏马图”,哭笑不得。他叹了口气,摆摆手:“算了算了,等路干了,想办法磨掉吧。以后派人看紧点!这水泥路是拿来走的,不是拿来搞创作的!”
他算是明白了,任何高科技产品到了人民群众手里,最终都会朝着意想不到的“艺术”方向狂奔而去。
这还不算完。当他视察到城墙修补工地时,王铁柱又兴冲冲地捧着一个新玩意儿跑了过来。
“主公!您看!这是小的们最新研发的——水泥花盆!”王铁柱手里捧着一个灰扑扑、沉甸甸、方方正正的水泥疙瘩,只在顶端挖了个洞,“用这个种花,保准风吹不倒,雨打不烂!就是……就是有点费力气,搬动起来不太方便。”
张承看着那个足以当小型防御工事用的“花盆”,沉默了片刻,拍了拍王铁柱的肩膀:“铁柱啊,你的心意是好的。但是呢,咱们能不能先把正事干好?比如,研究一下怎么用水泥造更结实的房子?或者,搞个公共厕所什么的?花盆……暂时不着急。”
王铁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造房子……公共厕所……主公高见!小的明白了!这就去研究!”
张承看着王铁柱颠颠跑开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这审美,看来是没救了。
带着一肚子关于“民间艺术”和“土鳖审美”的感慨,张承回到了郡守府。刚进门,就闻到一股熟悉的、让他肠胃条件反射般抽搐的味道。
只见郭嘉和赵云正坐在院中的石桌旁,桌面上摆着一个小碟,碟子里放着几块颜色……五彩斑斓的块状物。
“主公来得正好!”郭嘉热情地招呼,“工坊那边说,他们汲取了之前的教训,融入了草原特色香料,研制出了‘七彩祥云·祝福奶贝’,据说口感层次丰富,寓意吉祥,特来请主公品鉴!”
张承的脸瞬间绿了,连连摆手:“不不不!你们吃!你们吃!我……我最近肠胃不适,需要静养!”
赵云一脸正直:“主公,云已试过,此次味道确实……别有风味,似乎……不那么像毒药了。”
张承看着赵云那明显在努力下咽、喉结艰难滚动的样子,心里疯狂吐槽:子龙你个浓眉大眼的也学会骗人了!你那表情分明就是在说“这玩意儿比毒药还难吃”!
他坚决不肯就范,正想找个借口开溜,蔡琰轻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夫君回来了?”
救星啊!张承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赶紧迎上去:“琰儿!你来得正好!他们……他们又想害我!”
蔡琰看着桌上那碟色彩诡异的奶贝,以及郭嘉和赵云古怪的神色,忍不住抿嘴一笑。她走上前,轻轻拈起一小块,在众人(主要是张承)惊恐的目光中,放到鼻尖闻了闻,又伸出舌尖极快地舔了一下。
随即,她微微蹙眉,取出丝帕擦了擦嘴角,对张承柔声道:“夫君,此物……虽心意可嘉,但于养生无益,还是莫要轻易尝试了。”
张承如蒙大赦,赶紧对郭、赵二人说道:“听见没?夫人发话了!这玩意儿不养生!以后谁再敢拿这玩意儿来给老子品鉴,扣三个月俸禄!”
郭嘉遗憾地耸耸肩,将碟子推到一边:“可惜了工坊一片‘七彩祥云’的创意。”
赵云也默默地将嘴里那块终于硬吞下去的奶贝就着水送了下去,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表情。
蔡琰看着张承那副劫后余生的样子,眼中笑意更深,轻声道:“夫君,妾身炖了冰糖雪梨,最是润肺安神,可要尝一碗?”
“要!当然要!”张承忙不迭地点头,拉着蔡琰就往里走,彻底将“七彩祥云”和糜家的“糖衣炮弹”抛在了脑后。
什么战船图纸,什么民族融合,此刻都没有一碗老婆炖的冰糖雪梨来得实在。
至于审美问题?张承喝着清甜滋润的雪梨汤,看着对面妻子恬静的容颜,心里豁然开朗:管他什么土鳖审美还是后现代艺术,老子觉得舒服顺眼,那就是最好的!
毕竟,能在这个混乱的时代,拥有一个温暖的家,一碗甜甜的汤,一个知冷知热的人(当然多几个最好),已经是无数轮回修来的福气了。其他的,慢慢折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