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之后,亲信果然带着一个面色蜡黄、身形瘦削、不住咳嗽的中年男子,以及他身后怯生生的妻儿,来到了渔阳郡守府。
张承闻讯,立刻放下手中那坛刚勾兑好的“英雄血”(他称之为“内部测试版”),兴冲冲地迎了出去。他脑海中已经勾勒出一副画面:赵风,赵子虎,想必也是条虎背熊腰的汉子,就算不如其弟英武,至少也该有几分豪迈之气吧?自己礼贤下士,重金聘请,对方感激涕零,然后顺理成章地成为自己与赵云之间坚固的感情桥梁……
然而,现实给了他当头一棒。
看着眼前这个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咳嗽起来恨不得把肺叶子都咳出来的病秧子,张承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嘴角抽搐了几下。
“呃……这位就是赵风,赵子虎兄弟?”张承试探着问,声音都不自觉放轻了,生怕声音大点把对方震散了架。
亲信一脸尴尬,低声道:“将军,正是。我们找到赵先生时,他……他正病着。听闻将军招揽,感念将军厚意,便不顾病体,执意携家眷前来……”
赵风挣扎着要行礼,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喘着粗气道:“草……草民赵风,参见……咳咳咳……华将军……蒙将军不弃,风……风感激不尽……” 一句话没说完,脸都憋红了。
张承赶紧上前虚扶一把,心里哇凉哇凉的。这哪是赵子虎?这分明是赵病猫啊!看这架势,别说帮忙打理商务了,能不能活过这个冬天都成问题!历史上赵云飞黄腾达时这大哥没留名,敢情是根本没熬到那天?
“哎呀呀!子虎兄何必多礼!快,快请起!”张承努力挤出最和蔼可亲的表情,“身体要紧!身体要紧啊!” 他转头就对亲信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请最好的医官!用最好的药!人参!灵芝!有什么用什么!务必把子虎兄的病给本将军治好了!”
他又对赵风温言道:“子虎兄,你且安心在渔阳住下,什么都不用管,先把病养好!府上已备好宅院,一应开销都由郡府承担!工作的事以后再说,养病第一!”
赵风闻言,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泪光,挣扎着又要道谢,被张承死死按住。他漂泊半生,因弟弟常年在外,自己能力有限,为了养家糊口积劳成疾,何曾受过如此“重视”和“关怀”?当下感动得无以复加,只觉得这位华将军虽然名声有点……特别,但待人真是没得说!
安顿好赵风一家,张承回到书房,对着田楷和李敏长吁短叹:“失策啊失策!光想着挖赵云,没想到他哥是个肺痨……啊不,是风寒重症患者!这下好了,人才没捞着,先请回来个药罐子!”
田楷倒是看得开,捋须道:“将军,既来之,则安之。善待赵风,便是向赵云示好。况且,治病救人,亦是仁政。”
李敏拨弄着算盘,面无表情地补充:“将军,根据初步估算,赵风一家安置费、医药费、日常用度,每月约需……”
“停!”张承赶紧打断他,“这钱必须花!这是战略投资!懂吗?” 他眼珠一转,又道:“不过,也不能白花。等子虎兄病情稳定点,你们要多去探望,顺便……咳咳,多讲讲咱们渔阳的发展,什么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并没有),什么商业繁荣、百姓安居(勉强算是),还有我华雄如何体恤下属、爱民如子(他自己都不信),最重要的是,要强调我当初在董卓手下那是迫不得已,为了报答知遇之恩,如今迷途知返,一心只想匡扶汉室,让百姓过上好日子!”
田楷、李敏:“……” 将军,您这剧本是不是写得有点太满了?
于是,在张承的“特别关怀”和医官的精心治疗(以及昂贵药材的堆砌)下,赵风的病情竟然真的慢慢好转,虽然依旧虚弱,但至少不再咳得惊天动地了。期间,田楷、李敏乃至张承本人,轮番上阵,进行“渔阳美好生活”和“华将军人格魅力”的持续洗脑……啊不,是宣传。
赵风是个老实人,耳根子软,加之确实受了张承天大的人情,心中感激不尽。病榻之上,他按照张承“委婉”的提示,提笔给远在公孙瓒军中的弟弟赵云写了好几封家书。信中除了报平安,详细描述了自己在渔阳如何被华将军优待,医药饮食无缺,家小安置妥当外,更是将张承吹成了天上少有、地下无双的明主胚子——什么礼贤下士(指对他这个病号)、治郡有方(指商业搞得红火)、心怀汉室(指跟董卓划清界限)、爱兵如子(指给军队改善伙食)……总之,渔阳郡在华将军治理下,那就是乱世中的桃花源,而华将军本人,就是那拨云见日的希望之光!
这些家书,通过甄家商队的秘密渠道,几经周折,终于送到了赵云手中。
此时的赵云,在公孙瓒军中愈发感到憋闷。主公刚愎自用,不听良言,与刘虞矛盾日益激化,内部更是任人唯亲,功劳被冒领已是常态。他空有一身本领和满腔抱负,却无处施展。正在苦闷彷徨之际,接连收到兄长从渔阳寄来的家书。
看着信中兄长病情好转、生活安定的消息,赵云心中稍慰。但更让他触动的是,兄长字里行间对那位“华将军”的推崇备至,以及对渔阳郡那种蓬勃生机、公平氛围的描述。这与他所在死气沉沉、充满倾轧的公孙瓒集团形成了鲜明对比。
尤其是当他偶然探听到一个令他心惊肉跳的消息后,最后一丝对公孙瓒的幻想也彻底破灭了。
原来,公孙瓒对华雄的恨意已经达到了癫狂的程度,为了彻底消灭这个让他颜面扫地的“搅屎棍”,竟然秘密派遣使者,联系了塞外的匈奴和乌桓部落!许诺若能共同出兵击破渔阳,愿以渔阳郡的一半土地和财富相赠!
“与虎谋皮!引狼入室!”赵云听到这个消息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个曾经在边境让胡人闻风丧胆的白马将军,如今竟然为了私愤,不惜勾结外虏,荼毒汉家百姓?这与他毕生坚守的信念背道而驰!
愤怒、失望、乃至一丝恶心,涌上赵云心头。他想起兄长信中描述的渔阳安定景象,若胡人铁蹄踏入,那将是何等惨状?公孙瓒此举,已与国贼无异!
再无犹豫,赵云当夜便留下一封辞别信,言明公孙瓒勾结外虏,非人臣所为,自己道不同不相为谋。然后单人独骑,趁着夜色,离开了这座让他感到窒息军营,直奔渔阳方向而去。
半月后,风尘仆仆的赵云,出现在了渔阳城下。
得到通报的张承,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出郡守府,看到那个熟悉的白马银枪身影时,激动得差点当场表演一个滑跪。他强忍住扑上去抱大腿的冲动,整理了一下衣冠(虽然依旧歪斜),努力做出沉稳的表情迎了上去。
“子龙将军!一别多日,风采更胜往昔!华雄盼将军久矣!”张承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赵云翻身下马,抱拳行礼,神色依旧清冷,但眼神中少了几分在公孙瓒处的郁结,多了几分审视:“华将军,云因故来投,叨扰了。” 他并未称呼“主公”,态度不卑不亢。
张承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这位SSR没那么容易彻底收服,连忙热情地拉住赵云的手(被对方不动声色地抽回):“不叨扰!不叨扰!子龙能来,是我渔阳之福,是我华雄之幸!快,府内已备下酒宴,为将军接风!”
接风宴上,张承绝口不提让赵云效忠之事,只是热情介绍渔阳的风土人情(吹出来的),以及自己未来的“宏伟蓝图”(画出来的)。酒至半酣,他看似无意地提起:“子龙啊,你初来乍到,直接统兵恐难以服众。不如这样,明日校场演武,你露一手,也让兄弟们见识见识常山赵子龙的威风!届时我再任命你统领一军,便无人敢有异议了。”
赵云何等聪明,自然明白这是要凭本事立足,当即点头应允:“全凭将军安排。”
次日,渔阳校场,人山人海。听说来了个新人要直接当高级将领,西凉军的老兵痞子们个个摩拳擦掌,准备给这个“小白脸”一个下马威。
然后……他们就见识到了什么叫“七进七出”的雏形。
赵云单枪匹马,在校场上如同闲庭信步。无论是马战、步战、还是弓术,皆碾压全场。几个不服气的西凉悍将轮番上阵,结果在赵云手下走不过三五回合,便被挑落马下,或者被枪杆扫出场外,狼狈不堪。那杆龙胆亮银枪如同活了一般,疾如风,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看得台下数万士兵目瞪口呆,鸦雀无声。
张承在点将台上,看得心花怒放,口水差点流到酒杯里。他强忍着欢呼的冲动,一拍桌子,站起身,运足中气喝道:“还有谁不服?!”
台下寂静片刻,随即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赵将军威武!”
张承顺势宣布,任命赵云为骑都尉,暂领一万骑兵。这下,再无人敢有半句闲话。
任命仪式后,赵云屏退左右,神色凝重地对张承说出了那个惊人的消息:“华将军,云离开之前,探得确切消息。公孙瓒已遣使勾结匈奴、乌桓,许诺以渔阳半数之地,邀其共同出兵,不日恐将南下。”
张承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猛地站起身:“什么?!公孙瓒这厮,竟敢如此!” 他气得在厅内来回踱步,“引胡人入寇!他妈的这是要断送幽州根基啊!”
他看向赵云,只见对方眼神清澈而坚定,显然对此事深恶痛绝。张承心中一动,知道这是进一步获取赵云好感的绝佳机会。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子龙,此事关乎渔阳乃至整个幽州百姓的生死!胡人残暴,毫无纪律,若让其踏入渔阳,周边县城村落必将生灵涂炭!我等绝不能坐以待毙!”
赵云点头:“将军所言极是。云亦因此事,方彻底看清公孙瓒之面目,决心来投。”
“好!”张承走到地图前,手指点向北方草原,“既然他们要来,那我们就把战场放在草原上!绝不能让他们把战火烧到我们的家园!”
他看向赵云,眼中闪烁着决断的光芒:“我意已决,亲率四万骑兵,主动出击,先拿蹦跶得最欢的那支乌桓部落开刀!一来挫敌锐气,二来也在实战中磨砺我们新编练的各兵种配合!子龙,你新领的一万骑也随我出征!府库充盈,咱们打得起!”
接着,张承详细解释了他的骑兵分类——轻骑、重骑、弓骑的配比和战术构想。赵云听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久在边塞,与胡人交战多年,深知骑兵运用之妙。华雄这番分类,虽略显理想化,但思路清晰,各兵种职能明确,若能配合娴熟,威力确实不容小觑。看来这位华将军,并非只会耍嘴皮子和搞怪,在军事上倒也颇有几分见识(或者说,歪打正着?)。
赵云对张承的观感,不由得又好了那么一丝丝。他抱拳道:“将军思虑周详,云愿为前锋!”
张承心中大喜,知道这“先下手为强”的决策和“专业”的骑兵分类,又给自己在子龙心里加了一点点分。虽然赵云依旧称呼他为“华将军”,但至少愿意主动请缨了!
“哈哈!有子龙相助,何愁胡虏不破!”张承意气风发地一拍赵云肩膀(这次赵云没躲),“传令下去!全军备战!三日后,兵发草原!咱们要让那些胡人知道,渔阳的美酒好喝,但渔阳的刀枪,更好啃!”
他仿佛已经看到,广袤的草原上,渔阳铁骑纵横驰骋,各兵种密切配合,杀得乌桓人哭爹喊娘的壮观场面。当然,他也默默祈祷,自己那帮还在练习“回马射”、动不动就人仰马翻的弓骑兵,到时候别把箭射到自己人屁股上……
而站在他身旁的赵云,望着地图上北方的辽阔疆域,手握银枪,眼神锐利。新的征程,即将开始。他倒要看看,这位行事诡异、却又似乎总能折腾出点新花样的华将军,究竟能在这乱世中,走出一条怎样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