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小离言罢,哥舒临忽地意识到一个问题,凌隶最初与他们约定的是帮忙安排晚餐,而彼时正值正午时分。
倒非哥舒临本人贪吃,只是按常理而言,既然能想到晚餐,那么他们几个刚刚遭遇劫难的孩子,又怎能有办法自行寻觅午餐呢?
难道就连他们将会去拜见镇长一事,也都在凌隶的意料之内不成?
“算了,想再多也没意义,总归要面对的。”或许是无奈,或许是别无选择,哥舒临暂时想不到更好的方法了。
时间仿若凝固,窗外皑皑白雪宛如囚笼,将他们困于此地,无路可逃。
整个房间空无一书,仅有几包零食置于架上,哥舒临与明镜尚好,偶尔闲谈数句,手持点心略作咀嚼,时光也算稍纵即逝。
唯有小离难以适应环境,此处竟无书籍,只得不断来回踱步。
然而,不好意思向镇长家人提出要求尚在其次,以当下处境而言,她实无余裕静心沉淀,即便给她书籍,恐亦难以阅读。
“孩子们,我回来啦。”一个如沙子摩擦般的声音,传进了房内。
“是时候该面对了。”少年做好思想建设后,便站起了身,打开房门迎接镇长的归来。
“镇长伯伯欢迎回来,冒昧地询问您一下,有没有家母的消息?”
哥舒临轻轻地鞠躬,尽可能表现得像是一个乖巧的孩子,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
“没什么消息,只听说凌隶那小子又派人搜索,就不知道是否又安什么好心了。”
镇长提到凌隶时语气略显嘲讽,可以明显看出他们并不对付,至少能确定他刚刚是没有去见凌隶的。
哥舒临略为思考后,发觉自己可能再也无法从镇长身上挖出什么有用的资讯,便开口:
“镇长伯伯,凌隶先生有说要帮我们安排食宿,叫我们傍晚时去见他,您觉得如何,听着有些不安。”
哥舒临言罢,便凝视着镇长的神情,期望能从中捕捉到些许有价值的信息。
去找凌隶乃是必然之举,在第三人现身之前,他们绝无可能与凌隶反目,此刻并无底牌与他纠缠,所能为之事唯有拖延。
镇长闻之,脸色一沉,眉头紧蹙,满脸皱纹如麻花般拧作一团,恰似那在水沟中翻滚数日的肉团子,令哥舒临不禁心生寒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个……”镇长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并没有马上回答。哥舒临也没急着,而是静静地等待他的回答。
片刻过后,镇长眼神中忽然闪过一丝狠戾,被哥舒临给捕捉到了。
哥舒临面带笑容,心想:”哼,连演戏都演不好,看来是个弃子。”
哥舒临对此有了判断,不管镇长和凌隶是否为同一阵营,以镇长表现出的心性来说,可不像个大人物该有的样子。除了傀儡,哥舒临想不到别的可能。
“要不老朽我陪着几位小兄弟,去会一会那凌隶,以我的身份他可不敢造次,能有个倚仗。”镇长拍着胸脯保证。
不管镇长信不信自己讲的话,哥舒临都没傻到会信他说的任何一句。
先不论镇长有没有说谎,一个区域顶尖的共鸣者,会怕你一个小小的镇长?
别笑掉人大牙了,他敢说哥舒临还不敢信,谁信谁就是脑子抽了。
“那就先谢过镇长大人了,还请您关照一二。”
“哈哈这是当然的,这里谁敢不给老夫卖个面子。”
一老一少,两人各怀鬼胎,在笑声中其乐融融。
此时外面依然下着雪,屋门开了以后,镇长装模作样地挡在前面,当然这参杂了哥舒临主观的想法。
寒风袭来,走在前面的老人家直打哆嗦,小离和明镜很识趣地假装自己很冷。
哥舒临并没有白白浪费他们的演技,在两人身前护着他们,毕竟现在他可是“唯一”的共鸣者。
再次登上了无数的阶梯,爬过数个小丘,过了看起来结实的木桥,几人在镇长的带领下再次见到了凌隶。
“喔?镇长大人,这不是稀客吗?”凌隶面色如玉,在这寒冷的天如沐浴在春风之下,有些格格不入。
“废话少说,这几个孩子的家人呢?”镇长不耐烦地说道。
“先入内吧,外面有些冷,别冻着孩子们了。”
凌隶不急不慢地将桌上放了五个茶杯,一一的把茶壶内的茶水倒了进去,动作轻盈且柔软,完全符合哥舒临在书中看到,所谓读书人的样子。
“坐吧,椅子是拿来坐的,不是拿来看的。”
凌隶倒完茶后率先坐了下来,“各位能否赏个光,给鄙人几分薄面?”
“虽然这里有些简陋,但在下也是用心招待了,有何指教大可直说,弯弯绕绕大可不必。”中年男子说完后,用手示意众人坐下。
哥舒临面无表情地向一旁的小离和明镜示意了一下,三人便不约而同地缓缓坐下。
镇长见状,嘴巴微张,双眼圆睁,满脸尽是难以置信之色。
数秒后,他紧咬着自己那略显灰黑的下唇,面色阴沉地坐了下来,同时狠狠地瞪了那几个孩子一眼。
凌隶嘴角扬起,握着茶杯的手有些飘飘然:“镇长大人都这个岁数了,如此与孩子们计较,是否有些不妥。”
哥舒临心中了然,凌隶此举乃是在警告镇长,此地由他作主。他身为高星级共鸣者,尚且对孩子予以尊重,你这一介凡人,有何资格如此张狂?
“腿长在我身上,眼睛长在我脸上,我爱干嘛就干嘛,轮得到你一个小辈指指点点?”
镇长说完后,室内氛围变得更加诡谲,就好像这个老人是在故意挑衅,要激怒凌隶一样。
“镇长大人,作为一方的大家长,也活了些年岁了,能否多一点身为长辈的自觉。”
凌隶此刻,还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似乎没有真正把镇长看在眼里。
“看来,不能善了。”镇长说完后,一个身穿红衣的面具人,从桥的另一头走了过来。
踩在木板上的每一步,都清晰可闻,三个孩子都不经意地转头,看到了来人的身影。
“这盘棋该我来下了,凌隶大统领,我看您还能再嚣张多久。”镇长说完站起身,后往后倒退了几步,与红衣人会合。
红衣人过了桥后,一拳打在了桥之上,蓝色的雷光如同蟒蛇,将木桥紧紧的缠绕,最后一同落到了山谷之下。
“我不需要再对你低声下气了,你这个伪君子!”苍老而乾扁的声音,打破了最后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