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的时间,像一道无形的界限。
当专属电梯从顶楼一路下降,最终在地下停车场发出“叮”的一声轻响时,陆砚深周身那种属于“陆总”的、冷硬而疏离的气场,便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
车门关上,将外界的一切隔绝。他没有立刻吩咐司机开车,而是抬手松了松领带,长长地、近乎无声地舒了一口气。那是一种卸下重担后的疲惫,真实,且不加掩饰。
他侧过头看我,眼神不再是在会议室里那种公事公办的锐利,而是带着一点倦怠的柔软。“今天那个李经理,”他忽然开口,声音有些哑,“说话不过脑子,你别往心里去。”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会议上那点微不足道的隐含偏见。我其实并没太在意,在商场上,这种程度的暗讽实在寻常。
“没事。”我摇摇头,“结果是我们想要的就行。”
他“嗯”了一声,身体向后靠进真皮座椅里,闭上了眼睛。车厢里很安静,只有空调细微的风声。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又开口,声音低低的,带着点抱怨,又像是在撒娇:“那几个老家伙,真是越来越难缠了。”
我没接话,只是微微侧身,伸手用指腹轻轻按上他的太阳穴。他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彻底放松下来,甚至主动将头往我这边偏了偏,方便我动作。
我的指尖感受着他皮肤的温度和微微搏动的血管,力道适中地缓缓揉按着。他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满足的喟叹。
这一刻,他不是陆总,只是一个忙碌了一天、需要片刻舒缓的男人。
而我,也不是需要据理力争的沈总,只是一个可以让他放松倚靠的存在。
车子驶入别墅区,周围的景色变得安静私密。到家了。
司机为我们拉开车门,陆砚深先下车,却没有像在公司那样立刻走向门口,而是站在车边,等我出来。
我弯腰下车,脚刚踩到地面,正准备直起身,他却忽然从背后拥了上来。
手臂环住我的腰,下巴轻轻搁在我的颈窝。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耳廓,带着他身上特有的清冽和一丝淡淡的烟草味——他今天压力看来确实不小,竟然抽了烟。
“清弦……”他闷闷地叫了一声我的名字,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依赖和疲惫,“让我抱一会儿。”
玄关暖黄的灯光洒下来,周姨大概在厨房忙碌,门口没有旁人。我就这样站着,任由他从背后抱着,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沉稳心跳和身体的重量。这是一种全然的信任和亲近,与电梯里那个偷吻的刺激截然不同,更厚重,更让人心安。
“累了就先进去休息。”我轻声说,手覆上他环在我腰间的手背。
他又抱了几秒,才缓缓松开,却就势牵起我的手,十指紧扣着,一起走进家门。
玄关处,我弯腰换鞋。他也跟着换,动作却有些慢吞吞的,眼睛一直看着我。
等我换好拖鞋直起身,他忽然凑过来,飞快地在我唇上亲了一下。
不是电梯里那种带着试探和戏谑的轻啄,而是一个结结实实、带着明确占有意味的吻,虽然短暂。
“补充能量。”他理直气壮地说,眼底带着一点狡黠的笑意,仿佛刚才那个在车库里疲惫不堪的男人不是他。
我脸颊微热,嗔怪地瞪他一眼。这人,回家和在外面,简直判若两人。
周姨端着茶水从厨房出来,看到我们,脸上笑呵呵的:“先生,沈小姐回来啦。饭菜马上就好。”
“周姨,今天有什么好吃的?饿坏了。”陆砚深一边松开领带,一边往餐厅走,语气是全然放松的,甚至带着点孩子气的期待。
“都是你们爱吃的。”周姨笑着应道。
晚餐的气氛很轻松。陆砚深胃口似乎很好,甚至主动说起公司里的一些趣事,不再是那种需要权衡利弊的讨论,而是纯粹的分享。我也会说点我那边团队的琐事。我们像寻常夫妻一样,交流着一天的经历,餐桌上是家常却可口的饭菜,头顶是温暖的灯光。
吃完饭,他没像以前那样立刻钻进书房,而是拉着我窝在客厅那张宽大柔软的沙发里。
电视里放着一部无聊的综艺节目,我们谁也没认真看。他一只手臂揽着我,让我靠在他怀里,另一只手拿着平板,随意浏览着新闻。我的后背贴着他的胸膛,能感受到他平稳的心跳和体温。
很暖和,很踏实。
我拿了一本看到一半的书,就着他怀里的姿势,继续翻看。我们各做各的事,没有说话,空气里只有电视的背景音和偶尔翻动书页的声响。
但我们的脚,却在沙发毯下,无意识地缠在一起。他的脚有些凉,下意识地寻找着我脚背的温暖。我没有躲开,反而轻轻蹭了蹭,给他取暖。
这是一种无声的亲密,比任何语言都更能传递安宁。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到他浏览新闻的动作慢了下来,然后彻底停下。平板电脑被轻轻放到一边。他揽着我的手臂收紧了些,下巴抵在我发顶。
“清弦。”他低低地唤我。
“嗯?”
“就这样,”他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模糊不清,“挺好。”
就这么抱着,什么都不用想,挺好。
我合上手中的书,放松身体,完全靠进他怀里。
窗外是城市的霓虹,窗内是相拥的我们。喧嚣被隔绝,只剩下这一隅的宁静和温暖。
这就是“家”的感觉吧。
不再是那个需要我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牢笼,而是一个可以卸下所有伪装、彼此依偎的港湾。
他是阿深。
我是清弦。
我们腻歪在一起,像世间最寻常的一对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