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上传来骨头几乎要被捏碎的剧痛,陆砚深滚烫的呼吸带着暴怒的灼热喷在我的脸上,他猩红的眼底翻涌着我看不懂的疯狂和痛苦。那句“狗改不了吃屎”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我的耳膜,直刺心底最柔软、最不堪一击的地方。
泪水汹涌而出,滚烫地滑过冰冷的脸颊,视线一片模糊。巨大的屈辱和冤屈像海啸般将我淹没,我想张口,想嘶喊,想告诉他不是这样的!我想问那张汇款单!我想知道三年前的真相!
可是,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只能发出破碎的、绝望的呜咽。所有的解释,在眼下这铁证如山(在他看来)的监控截图和他滔天的怒火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那么像垂死挣扎的狡辩。
我的沉默,我的眼泪,我因疼痛和委屈而剧烈颤抖的身体,落在他被愤怒和猜忌蒙蔽的眼中,无疑成了被彻底揭穿后无力辩驳的表现。
“说!”他失去耐心,攥着我手腕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痛得我眼前发黑,几乎要晕厥过去。他逼视着我,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疯狂,“你他妈到底在找什么?!是不是顾怀瑾让你来的?!他让你来我这里找什么?!找能扳倒我的东西?还是找能让你和他双宿双飞的资本?!嗯?!”
顾怀瑾?
双宿双飞?
这荒谬至极的联想,像一盆肮脏刺骨的冰水,兜头泼下,让我瞬间窒息。在他扭曲的逻辑里,我的行为竟然被解读成了为另一个男人窃取情报?在他心里,我沈清弦就如此不堪?如此……下贱?可以周旋于不同男人之间,利用一个,背叛另一个?
原来,这三年的折磨,不仅没能让他看清我分毫,反而将我在他心中钉死在了“人尽可夫”、“毫无底线”的耻辱柱上!
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然后用力一拧,疼得我浑身痉挛,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比手腕上骨骼欲裂的疼痛,更痛上千百倍。
我抬起泪眼,透过模糊的水光,看着他因暴怒而扭曲的、却依旧英俊得令人心碎的面孔。那曾经盛满温柔和爱意的眼眸,此刻只剩下翻江倒海的怒火和一种……我无法理解的、深可见骨的痛苦。
他到底在痛苦什么?
因为我的“背叛”?还是因为……别的?
“还是说……”他的声音陡然压低,带着一种更可怕的、冰冷的、足以将人冻结的讽刺,每个字都像刀子,慢条斯理地凌迟着我早已千疮百孔的灵魂,“你到现在还想着怎么帮你那个没用的父亲翻盘?利用我给你的每一分便利,在我眼皮子底下,找能让你沈家起死回生的‘证据’?嗯?!”
没用的父亲……
利用他给的便利……
沈家起死回生的证据……
每一个字,都精准地踩在我最痛的神经上。原来如此!原来在他心里,我所有的隐忍,所有的顺从,甚至刚才在书房里那苍白的辩解,都是为了沈家!都是为了利用他!我留在他身边,忍受他的羞辱和折磨,在他看来,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为了家族利益而进行的、没有尊严的潜伏!
他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从三年前我拿了他的分手费开始,到他用一纸合约将我禁锢在身边,他一直都认定,我是一个可以为了家族出卖一切、包括感情和身体的、冷血而功利的女人!
所以,他发现我偷偷翻找旧资料时,第一反应不是好奇,不是疑惑,而是愤怒!是“果然如此”的暴怒!因为他坚信,我沈清弦,就是这样的货色!狗改不了吃屎!
巨大的荒谬感和深入骨髓的悲凉,像病毒一样迅速蔓延至我的四肢百骸。我忽然觉得,一切的解释,一切的挣扎,都失去了意义。
我跟他说汇款单?
他会信吗?
在他已经认定我“别有用心”的前提下,那张汇款单的出现,只会被他解读成我更深的阴谋!是我为了博取同情、为了扰乱他视线而伪造的证据!甚至,他会认为那是我和顾怀瑾联手设下的又一个圈套!
解释?
在他预设的立场里,我所有的语言,都是狡辩。
手腕上的剧痛依旧尖锐,但心里的痛,已经麻木了。一种彻骨的冰冷,从心脏开始,向全身蔓延。泪水依旧在流,但不再是出于委屈和恐惧,而是出于一种……彻底的、令人窒息的绝望。
我看着他,看着这个我爱过、恨过、如今却感到无比陌生的男人。他离我这么近,近得我能数清他因为盛怒而微微颤抖的睫毛,能感受到他身体里散发出的、几乎要焚毁一切的怒火。
可是,我们之间,却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由误会、偏见、骄傲和伤痛构筑的深渊。
我忽然不再挣扎了。
身体软了下来,连最后一丝支撑的力气都消失了。如果不是他依旧死死攥着我的手腕,我可能已经瘫软在地。
我的变化,似乎让陆砚深愣了一下。他眼底的疯狂怒火微微凝滞,闪过一丝极快的、不易察觉的疑惑。或许是我的沉默太过彻底,或许是我眼中那种死灰般的绝望,与他预想中的惊慌狡辩有所不同。
但他并没有松开手,反而因为我这突如其来的“放弃抵抗”,而更加愤怒。他认为这是一种无声的挑衅,是一种更高级的、冷暴力式的对抗。
“说话!”他低吼着,另一只手猛地抬起,捏住了我的下巴,强迫我抬起头,与他对视。他的指尖冰凉,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给我一个解释!沈清弦!”
解释?
我还能给你什么解释?
我望着他,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他捏着我下巴的手指上,滚烫,却无法融化他指尖的冰冷。我的嘴唇动了动,最终,只发出一个极其微弱、带着破碎哭腔的气音:
“没有……解释。”
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像用尽了我全身的力气。
没有解释。
因为任何解释,在你耳中,都是谎言。
陆砚深瞳孔猛地一缩,捏着我下巴的手指骤然收紧。他眼底的怒火,像被泼了油一样,轰地一下燃烧得更加炽烈,几乎要喷涌而出将我吞噬。
他死死地盯着我,像是要将我的灵魂都看穿。狭小的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人粗重交错的呼吸声,和一种濒临爆炸的、令人窒息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