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赫曼共和国,前线总指挥部。
夜色如墨,浓得化不开。指挥部的帐篷被巨大的探照灯照得亮如白昼,却驱不散帐内凝重如实质的压抑气氛。呛人的雪茄烟雾混合着汗味和皮革的气息,在空气中盘旋、发酵,变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怒火。
萨赫曼共和国武装部队总司令,阿卜杜拉将军,正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猛兽,来回踱步。他那魁梧的身躯投下巨大的阴影,仿佛能将整个帐篷吞噬。他剃得精光的头皮在灯光下泛着油光,脸上的横肉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剧烈地抽搐着,那双深陷在眼窝里的眸子,此刻正燃烧着足以将一切焚烧殆尽的火焰。
地上,一张照片被揉成一团,皱巴巴地躺在地毯上,仿佛一个被遗弃的垃圾。但照片上,那张年轻指挥官法哈德充满惊恐和麻木的脸,却像一根毒刺,深深地扎进了阿卜杜拉的自尊心里。
法哈德,他亲手提拔起来的青年才俊,是他寄予厚望的先头营指挥官。然而,仅仅几个小时前,他所率领的,被誉为“沙漠之矛”的精锐部队,在对卡坦边境阵地的试探性攻击中,几乎全军覆没。而法哈德本人,则成了卡坦人的俘虏,这张由情报人员冒着生命危险传回来的照片,就是他耻辱的证明。
“耻辱!前所未有的耻辱!”阿卜杜拉将军的咆哮声如同平地惊雷,震得帐篷嗡嗡作响。他猛地停下脚步,一脚将那团照片踢飞,像是要将那份耻辱也一并踢出自己的脑海。
“一群废物!懦夫!”他怒吼着,唾沫星子喷溅到巨大的军事地图上,“什么狗屁‘幽灵’!什么‘超级士兵’!全是借口!是法哈德指挥无能的借口!是你们这群胆小鬼集体怯懦的遮羞布!”
帐篷内的参谋军官们一个个噤若寒蝉,低垂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他们都知道将军的脾气,在这个时候任何辩解都只会火上浇油。阿卜杜拉的凶狠和残暴,不仅仅是针对敌人,对待自己的手下也同样如此。他信奉的是绝对的服从和不计代价的胜利,失败,在他的字典里是不存在的。
就在这时,帐篷的门帘被一只手猛地掀开,一个身材高瘦、金发碧眼的鹰国军官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笔挺的沙漠迷彩作战服,脸上带着一丝与周围紧张气氛格格不入的冷静。他就是鹰国军事顾问团的负责人,米勒上校。
米勒上校的手中,拿着一个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数据平板。他无视了阿卜杜拉将军那杀人般的目光,径直走到他面前,将平板递了过去。
“将军,请看这个。”米勒的语气平静而坚定,“这是‘全球鹰’高空无人侦察机在战斗爆发时,从三万英尺高空拍摄到的战场热力图。您可以看到,代表我方士兵的红色热源,在极短的时间内,以不成比例的速度迅速消失。而代表敌方的蓝色冷点,从始至终,都只有那么几个,几乎没有移动。”
数据平板上,鲜红的色块如同被无形的橡皮擦迅速抹去,而几个微弱的蓝点,却像钉子一样死死地钉在阵地上,纹丝不动。这诡异的画面,让周围的参谋军官们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米勒上校的声音愈发严肃:“我们的情报分析中心,对战场的声纹和能量波动进行了初步分析。结论是,卡坦军队极有可能装备了一种我们完全未知的、拥有极高射速和致命杀伤力的新式单兵武器。这种武器的效率,超出了我们现有武器库的任何一种单兵装备。我个人强烈建议,立刻暂停所有进攻行动,等待我们的技术情报部门对这种武器进行更详细的分析,我们需要重新评估敌人的防御能力。”
“新式武器?”阿卜杜拉将军听完,非但没有冷静,反而像是被点燃的火药桶,瞬间爆炸了。他猛地抬起手,一把将米勒上校手中的数据平板狠狠地推开。
“够了!”他咆哮道,声音因愤怒而变得嘶哑,“我看不是卡坦人有什么新式武器,而是你们鹰国人的情报系统出了天大的问题!为自己的无能找借口!”
他的目光转向米勒,充满了轻蔑和怀疑:“上校,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你们只是想拖延战争的进程,好从我们萨赫曼身上榨取更多的利益!你们卖给我们的武器,价格比别人贵了三成,性能却没有任何优势!现在,我的士兵在前线流血,你却在这里跟我大谈什么‘未知的武器’?真是可笑!”
米勒上校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强忍着怒气,一字一句地说道:“将军!我是在以一个职业军人的身份,向您提出最忠诚的建议!轻敌,是兵家大忌!”
“闭嘴!”阿卜杜拉粗暴地打断了他。他转过身,大步走到那副巨大的军事地图前,抄起挂在墙上的马鞭,用鞭梢重重地敲打着地图上标注着卡坦首都——“卡坦城”的位置。那清脆的敲击声,如同战鼓,声声敲在每个人的心头。
“在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什么武器,能够抵挡住钢铁洪流的冲击!”阿卜杜拉的声音充满了狂热的偏执,“一百个所谓的‘幽灵’?很好!那我问你,他们能挡住我一百辆t-72主战坦克吗?能挡住我整个装甲旅的碾压吗?”
他的目光扫过帐篷内的每一个人,那眼神仿佛在说,任何质疑他的人,都将被视为叛徒。
“我要用我的坦克履带,把那些所谓的‘幽灵’,连同他们身后的王宫,一起碾成粉末!我要让卡坦的王室,跪在我的面前,亲吻我的军靴!”
疯了,他已经彻底疯了。这是帐内所有人的心声,包括米勒上校在内。初战的失利,非但没有让他冷静,反而彻底摧毁了他的理智,让他变成了一头只知道嗜血的野兽。
“将军,请您三思!装甲部队在没有搞清楚敌方火力构成的情况下贸然发动城市巷战,将会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一名资深的参谋军官鼓起勇气,上前劝谏道。
“代价?”阿卜杜拉冷笑一声,转过头,用马鞭的鞭柄重重地敲击着那位军官的头盔,发出“当”的一声闷响。“战争,哪有不死人的?只要能赢得胜利,任何代价都是值得的!而你,如果再敢质疑我的命令,你的脑袋,就是我胜利祭坛上的第一个祭品!”
那位军官吓得脸色惨白,连连后退,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阿卜杜拉对这种杀鸡儆猴的效果非常满意。他扔掉马鞭,走到通讯台前,一把抓起通向最高指挥频道的红色电话。他的动作粗暴而决绝,完全不顾米勒上校和其他参谋军官们那充满惊骇和反对的目光。
“给我接第7‘沙漠之狐’装甲旅!我要和旅长巴克尔直接通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阿卜杜拉的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咆哮,透过无线电波,传到了数十公里外的前线阵地。
“巴克尔!我是阿卜杜拉!我命令你,立刻集结你的全旅!对,是全旅!所有坦克,所有装甲车,一辆都不能少!”
“同时,命令配合作战的第11机械化步兵团,第15机械化步兵团,从东、南、北三个方向,与你部协同,对卡坦城发起毁灭性的钳形攻势!”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也不管你们付出多大的代价!我的目标只有一个——在黎明之前,把我们萨赫曼的国旗,插在卡坦王宫的屋顶上!”
“听明白了吗?!”
电话那头传来了巴克尔旅长同样亢奋的吼声:“明白!将军!保证完成任务!沙漠之狐,所向披靡!”
“很好!”阿卜杜拉挂断了电话,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他转过身,看着脸色阴沉如水的米勒上校,用一种充满挑衅的语气说道:“上校,你很快就会看到,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你那些所谓的‘数据分析’,是多么的不值一提。”
米勒上校没有再说话,只是用一种近乎怜悯的眼神看着他,缓缓地摇了摇头,然后转身走出了帐篷。他知道,再多的劝说也是徒劳,这个被权力和狂傲冲昏了头脑的将军,已经亲手将自己和数万名萨赫曼士兵,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
夜色更深了。
在萨赫曼军队的集结地,数百台坦克和装甲运兵车的引擎,在同一时间被唤醒。那震耳欲聋的巨大轰鸣声,仿佛一头沉睡了千年的钢铁巨兽,在此刻发出了愤怒的咆哮。柴油发动机喷吐出的黑烟,与履带碾压地面扬起的沙尘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道遮天蔽日的巨大尘幕,在探照灯的光柱下翻滚、升腾,宛如末日降临的景象。
一辆辆t-72主战坦克,披着厚重的反应装甲,黑洞洞的炮口直指前方;一辆辆bmp-2步兵战车,满载着杀气腾腾的士兵,紧随其后。钢铁的履带碾过沙地,发出“咯吱咯吱”的刺耳声响,汇聚成一股不可阻挡的死亡交响曲。
这支庞大的钢铁军团,组成了三个巨大的箭头,从三个方向,向着远方那片灯火通明的城市——卡坦城,猛扑而去。那气势,仿佛要将沿途的一切都碾压成齑粉,将那座象征着卡坦王国尊严的城市,彻底从地图上抹去。
阿卜杜拉将军独自一人站在指挥部外的沙丘上,任由那混杂着沙尘和硝烟的狂风吹拂着他的军袍。他感受着脚下大地的剧烈震颤,聆听着那令敌人肝胆俱裂的引擎轰鸣,脸上露出了残酷而又极度自信的笑容。
在他的眼中,战争不是数据和分析,而是一种艺术,一种用鲜血和钢铁谱写的暴力美学。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坦克洪流冲垮卡坦城脆弱的防线,看到了敌人在履带下哀嚎,看到了王宫在炮火中化为废墟,看到了萨赫曼的旗帜在黎明的晨曦中高高飘扬的景象。
“用绝对的力量,带来绝对的胜利。”他喃喃自语,陶醉在这场由他亲手导演的毁灭盛宴之中。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就在他所藐视的那座城市里,无数双冰冷的电子眼,已经透过黑暗,锁定了这头正气势汹汹扑来的钢铁巨兽。一张由数据和算法编织而成的天罗地网,正在悄然张开。
为“哨兵”机枪塔准备的封神舞台,已经由这位刚愎自用的将军,亲手搭建完成。而他那引以为傲的“沙漠之狐”,即将成为这场“封神”表演中,最华丽、也最悲惨的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