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煞宗剑冢,位于宗门后山一处巨大的裂谷之中。
尚未靠近,便能感受到一股冲霄而起、混杂着无数种剑意的磅礴气息。有凌厉无匹的,有厚重如山的,有阴狠毒辣的,有浩然正气的……仿佛无数剑修在此地留下了他们毕生的信念与锋芒。
裂谷入口,矗立着一座高达百丈的巨石碑,上面以鲜血般的颜料书写着两个大字——剑冢!笔走龙蛇,铁画银钩,蕴含着一股宁折不弯的惨烈剑意。
两名气息沉凝、眼神如同剑锋般锐利的金丹初期长老,如同两尊石像,盘坐在石碑两侧,镇守此地。
李默落下遁光,取出核心候选令牌和云鹤真人给予的剑形凭证,恭敬呈上。
左侧那位面容冷峻的长老睁开眼,目光如电扫过李默和令牌,微微颔首:“筑基八层,剑意凝而不发,根基扎实……可入剑冢。记住,剑冢之内,凭机缘与剑心,不可强求,不可喧哗,时限一日。时间一到,无论有无收获,必须出来。”
“弟子明白。”李默躬身应道。
两位长老同时打出一道法诀,落在巨石碑上。
嗡!
石碑上的“剑冢”二字骤然亮起血光,裂谷入口那无形的屏障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露出其后森然景象。
李默不再犹豫,迈步踏入。
一步入内,仿佛踏入了另一个世界。
天空是灰蒙蒙的,不见日月。脚下的大地,插满了无数残破、锈蚀、断裂的剑器!一眼望去,密密麻麻,无边无际,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这些剑器,有的依旧散发着微弱的灵光和不甘的剑意,有的则早已灵性尽失,与凡铁无异。
狂风在裂谷中呼啸,卷起地上的金属碎屑,发出如同万剑哀鸣般的声响。无数种不同的剑意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混乱而强大的精神风暴,不断冲击着闯入者的心神。
若心志不坚、剑心不稳者在此,恐怕瞬间就会被这万剑之意冲垮神魂!
李默识海中星辰剑种微微震颤,不朽剑意如同中流砥柱,将那些混乱的剑意排斥在外,守护己身。他目光平静地扫过这万剑坟场,心中并无畏惧,只有一种对前辈剑修的敬意与感慨。
他缓缓行走在剑林之中,神识如同潮水般铺开,仔细感应着每一柄残剑中蕴含的意念。
他需要一柄能承载他不朽剑意,并且与他剑心共鸣的剑。
然而,一路行来,他感受到了许多强大的剑意,有的炽热如火山,有的冰冷如深渊,有的诡谲多变,有的堂皇正大……但这些剑意,都与他的星辰不朽剑意格格不入,难以契合。
时间一点点流逝。
他走过了大片区域,见识了无数柄曾经声名赫赫、如今却蒙尘于此的宝剑,却始终没有找到那柄属于他的“缘分之剑”。
难道要空手而归?
李默并未气馁,他相信机缘未到。
他朝着剑冢更深处走去。越往深处,插在地上的剑器越少,但每一柄散发出的剑意却越发强大、纯粹,甚至有些剑器周围形成了独立的剑意领域,生人勿近。
突然,他脚步一顿,目光凝在了前方。
那里,插着一柄极其特殊的“剑”。
之所以打引号,是因为那东西与其说是剑,不如说是一段扭曲的、布满暗红色锈迹的金属条,长约四尺,没有任何剑格和剑柄,通体坑坑洼洼,仿佛经历了无数惨烈的战斗,最终被遗弃于此。它散发出的剑意也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带着一种深沉的疲惫与……死寂。
在这万剑争鸣的剑冢中,它显得如此不起眼,如此……格格不入。
然而,李默怀中的那截暗紫色残片,却在此刻,毫无征兆地、剧烈地震动起来!传递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渴望与……激动?仿佛遇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
与此同时,李默识海中的星神剑丹,也微微亮起,与那暗紫色残片产生了共鸣!
就是它!
李默心中笃定,朝着那柄“死寂”之剑走去。
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那股深沉的疲惫与死寂。仿佛这柄剑已经流尽了最后一滴血,燃尽了最后一丝灵性,只留下一具空壳在此长眠。
李默在那柄剑前三丈处停下。这个距离,已然进入了它那微弱的剑意领域。一股浓郁的、仿佛能侵蚀一切生机的死寂之意笼罩而来,让他感觉自身的剑元运转都变得迟滞,气血都似乎要凝固。
好诡异的剑意!
李默没有退缩,他缓缓伸出手,不是去拔剑,而是将自身的不朽剑意,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
暗金色的剑意光辉在他周身流转,带着星辰的璀璨与永恒不灭的信念,与那死寂的剑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两股截然相反的剑意,在这片小小的领域内,开始了无声的交锋。
不朽对抗死寂!
生机对抗消亡!
那柄死寂之剑似乎被李默的剑意触动,微微震颤了一下,表面的暗红色锈迹簌簌落下少许,露出其下更加深邃的暗沉本体。一股更加清晰、更加纯粹的寂灭剑意,如同沉睡的凶兽,缓缓苏醒了一丝!
这股寂灭剑意,与李默在古修遗蜕处感受到的颇为相似,但更加古老、更加彻底!
李默感觉自己的不朽剑意,在这股纯粹的寂灭之意面前,竟然显得有些“虚浮”和“稚嫩”!仿佛他的“不朽”,只是建立在沙丘之上的城堡,并未触及真正的永恒本质。
“没有经历过彻底的寂灭,又如何能证得真正的不朽?”
一个明悟在他心中升起。
他不再试图以自身剑意去压制、征服对方,而是开始尝试去理解、去包容这股寂灭之意。
他的不朽剑意,开始发生变化。那暗金色的光辉不再一味地璀璨夺目,而是逐渐内敛,其中多了一丝包容万物、承载寂灭的混沌底色。仿佛宇宙星空,既能诞生星辰,也能容纳黑洞与终结。
感受到李默剑意的变化,那柄死寂之剑的震颤更加明显。它那死寂的剑意,不再充满排斥,而是如同找到了某种共鸣,开始与李默的不朽剑意缓缓交融、循环。
生与死,创造与毁灭,不朽与寂灭,在这一刻,仿佛达成了某种微妙的平衡与统一。
嗡——!
一声低沉却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剑鸣,自那死寂之剑中响起!
剑身之上,所有的暗红色锈迹瞬间剥落,露出了其下通体幽暗、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表面有无数细微裂痕却又浑然一体的剑身!一股磅礴、古老、蕴含着无尽寂灭与一丝超脱意味的剑意,冲天而起,虽然依旧带着疲惫,却多了一份认可与……归属感。
它认可了李默!
李默上前一步,伸手握住了那冰凉刺骨的剑柄(那扭曲的金属条末端自然形成了一个适合握持的弧度)。
在他握住剑柄的瞬间,一股庞大的信息流涌入他的脑海——这柄剑的名字,以及一段残缺的传承。
“寂……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