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时间,转瞬即逝。
血煞宗,议事大殿。
这座平日只有重大事件才会开启的宏伟大殿,今日气氛凝重到了极点。大殿由九根巨大的蟠龙石柱支撑,穹顶高悬,刻画着日月星辰、妖魔征战的壁画,散发着古老而威严的气息。
大殿两侧,摆放着数十张黑玉座椅,此刻几乎座无虚席。血煞宗各位实权长老、各殿殿主、以及部分核心真传弟子赫然在列。强大的气息交织在一起,让大殿内的空气都仿佛凝固。
李默垂手立于苏妙晴座后,眼观鼻,鼻观心,将自身存在感降至最低。然而那一道道或明或暗的视线,依旧如同无形的针,密密麻麻刺在他身上。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来自右侧上首方向的冰冷注视——那是古厝与厉万山的位置。
“既然人已到齐,那便开始吧。”
端坐于主位左下首第一张黑玉大椅上的厉万山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如同闷雷滚过殿宇,压下了所有细微的嘈杂。他身为执法堂首座,在宗主闭关期间,隐隐有主持大局之势。
一位负责议程的长老起身,照本宣科地禀报了几项宗门日常事务,诸如资源调配、弟子考核、边境摩擦等。过程枯燥,但殿内无人敢显不耐,所有人都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沉闷序曲。
果然,当例行事务处理完毕,殿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时,古厝猛地从座椅上站起,他脸色依旧带着一丝不正常的苍白,眼神却锐利如鹰隼,死死锁定苏妙晴。
“厉师兄,诸位长老!”古厝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拱手环视一圈,“今日,老夫要弹劾一人!弹劾她身居高位,却德行有亏,勾结外敌,意图倾覆我血煞宗数千年基业!”
尽管早有预料,但当“勾结外敌,倾覆基业”这八个字被古厝以如此决绝的语气吼出时,大殿内依旧响起了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这可是足以株连九族的滔天大罪!
苏妙晴端坐不动,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波动,只是淡淡地瞥了古厝一眼,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闹剧。
“古长老!”吴长老皱眉喝道,“此言太过!苏圣女乃宗主亲立,为我宗立下赫赫功劳,岂容你如此污蔑?证据何在?”
“污蔑?证据?”古厝冷笑一声,袖袍一甩,三枚留影晶石和几枚散发着异种灵力波动的玉简悬浮于空,“诸位请看!”
第一枚留影晶石亮起,投射出的画面是在一座繁华城池的暗巷中,柳如烟正与一名面容模糊、穿着并非血煞宗服饰的修士低声交谈,随后接过对方递来的一枚储物戒指。画面中,柳如烟的神色带着一丝谨慎与……感激?
“此女乃青阳城柳家柳如烟!”古厝指向画面,“众所周知,柳家与我宗素有来往,但多是明面交易。而此画面记录于三月前,地点在千里之外的‘流风城’!柳如烟暗中会见之人,经查,乃是‘玄铁门’外事执事!她从我宗叛徒李默处获取大量丹药,转手便资助于我宗敌对的玄铁门!而柳家与苏圣女关系匪浅,此事,苏圣女作何解释?”
矛头直指柳家与李默的交易,并试图将其与“资敌”挂钩。
李默心中冷笑,这古厝倒是会偷换概念。他与柳家的交易纯属个人行为,丹药流向他也从未过问,更扯不上苏妙晴。但他知道,对方意在营造一种关联。
苏妙晴终于开口,声音清冷如玉磬:“古长老莫非老糊涂了?弟子私下交易,换取修行资源,乃宗门常例。何时需要本座一一过问?至于柳家与何人交易,与本座何干?莫非古长老座下弟子与外宗毫无往来?若依此论,在座诸位,谁人清白?”
她语气平淡,却字字诛心,顿时让几位与外界素有来往的长老脸色微变。
古厝被噎了一下,脸色更加难看,立刻激发第二枚玉简。玉简中是一段被截取的神识传讯残留波动,经过特殊法术还原,隐约能辨析出“圣女”、“承诺”、“资源”、“未来掌控”等零碎词语,发送方的气息被刻意模糊,接收方则隐隐指向苏妙晴!
“此乃我执法堂费尽心力,截获的密讯!”古厝声音拔高,“虽不完整,但其意不言自明!苏圣女,你暗中对外许诺,待你掌控宗门后,将提供大量资源,这是否是你勾结外敌,意图不轨的铁证?!”
这证据看似模糊,但配合上古厝的引导性解读,极具煽动性。殿内顿时响起一片嗡嗡的议论声,不少长老看向苏妙晴的目光都带上了惊疑与审视。
苏妙晴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一段来历不明、语焉不详的残破传讯,经过某些人别有用心的‘解读’,便能成为指控一宗圣女的证据?厉长老,执法堂何时变得如此儿戏了?”
厉万山面色不变,淡淡道:“证据确需严谨。古师弟,还有何凭证?”
古厝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狠色,激发了第三枚,也是最后一枚留影晶石。
画面中出现了一个昏暗的密室,一名浑身笼罩在黑袍中、看不清面容的身影,正对着记录晶石的方向,用一种沙哑扭曲的声音说道:“……圣女答应我等,只要助她……除掉厉万山、古厝等绊脚石,待她执掌血煞宗……边境三城……资源矿脉……尽归我‘黑煞’……”
“黑煞”二字一出,全场哗然!
黑煞组织,乃是活跃在血煞宗势力边缘的一个神秘邪恶势力,与血煞宗摩擦不断,甚至疑似与之前黑沼泽炼制血煞傀将的事件有关!若苏妙晴真的与黑煞勾结,那性质就彻底变了!
“苏妙晴!你还有何话说?!”古厝须发皆张,厉声喝道,“人证物证俱在!你勾结玄铁门,许诺黑煞,里通外敌,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此等行径,天人共戮!”
恐怖的声浪裹挟着金丹修士的怒意,震得整个大殿嗡嗡作响。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苏妙晴身上,等待着她的回应,或……认罪。
李默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这最后一条指控,太过致命!黑煞,那可是宗门公敌!
然而,面对这几乎能将人彻底压垮的指控,苏妙晴却缓缓站起了身。
她环视全场,目光平静得可怕,最终落在古厝和厉万山身上,清冷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说完了?”
她轻轻拂了拂衣袖,仿佛要掸去并不存在的灰尘。
“那现在,该本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