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刀片?”
我捏着小李子递来的账本,指腹在 “小刀片” 那三个字上反复摩挲,心里的疑团像被雨水泡过的墨汁,越来越浓。
周明定制细弹簧还能说是做画轴机关,可定制小刀片干什么?还偏偏跟沈清砚伤口周围的划痕形状像,这绝不是巧合。
“追铁匠铺老板的人有消息吗?” 我抬头问,目光扫过公堂外围观的百姓,他们脸上满是好奇,可谁也不知道,这案子背后还藏着更吓人的秘密。
小李子挠了挠头,有点为难:“还没…… 派出去的捕快说,铁匠铺老板昨天一早就关了铺子,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只看到他推着一辆板车,好像装了不少东西。”
“板车?” 我心里一动,“他一个铁匠,平时除了铁器也没什么贵重东西,推板车干什么?难道是带了什么要紧的东西跑路?”
“不好说。” 小李子压低声音,“有人说,昨天傍晚看到一个跟铁匠铺老板穿一样衣服的人,往城外破庙的方向去了,不过天黑,也不敢确定是不是他。”
城外破庙?
我脑子里瞬间闪过追风师傅教我的追踪术 ——“晚秋,找人先看痕迹,脚印、车辙、甚至一片掉落的衣角,都能帮你找到方向”。
“备马!” 我猛地站起身,腰间的捕快牌撞在锁链上,叮当作响,“小李子,你跟我去城外破庙,其他人继续在城里搜,一旦有铁匠铺老板的消息,立刻报信!”
“好嘞!” 小李子跑得比兔子还快,没一会儿就牵来两匹马来,我翻身跳上 “踏雪”,缰绳一甩,马儿嘶鸣一声,朝着城外奔去。
刚出城门,风就变得又冷又硬,刮在脸上像小刀子割似的。城外的路坑坑洼洼,满是泥泞,马蹄踩在上面,溅起的泥点把藏青色短褂的裤脚都弄脏了,可我一点都不在意 —— 现在找到铁匠铺老板才是最要紧的。
“林捕头,你说铁匠铺老板会不会真在破庙?” 小李子骑着马跟在我旁边,声音被风吹得断断续续。
“不好说,但总得去看看。” 我勒了勒缰绳,让马儿放慢速度,“不过你刚才说他推了板车,破庙那边全是山路,板车根本推不上去,他要是真去了,肯定会留下车辙或者脚印。”
小李子点点头,眼睛瞪得溜圆,仔细盯着路边的地面。
走了大概半个时辰,远处终于出现了破庙的影子。那破庙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屋顶的瓦片掉了大半,院墙也塌了一截,门口的石狮子缺了一只耳朵,在灰蒙蒙的天空下,显得格外荒凉。
“放慢速度,别惊动了里面的人。” 我翻身下马,把 “踏雪” 拴在旁边的老槐树上,拔出绣春刀,刀鞘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小李子也赶紧下马,跟在我身后,手里握着捕快常用的短刀,脸色有点发白 —— 这破庙荒了这么久,说不定藏着野兽,或者…… 藏着凶手。
我猫着腰,一步一步朝破庙门口挪去,耳朵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除了风吹过窗棂的 “呜呜” 声,什么都没有,安静得让人心里发毛。
“林捕头,里面…… 好像没人。” 小李子小声说。
我没说话,指了指门口的地面 —— 那里有几个模糊的脚印,鞋底的纹路很特别,是那种铁匠铺常用的粗布鞋,而且左脚脚印的边缘有个小小的缺口,跟小李子说的 “铁匠铺老板左脚布鞋鞋底有破洞” 正好对上!
“他肯定在里面。” 我压低声音,推开门,一股霉味混合着泥土的味道扑面而来,呛得我差点咳嗽。
破庙里面乱七八糟的,地上满是杂草和垃圾,正中间的神像缺了胳膊少了腿,身上落满了灰尘。我顺着脚印往里走,走到神像后面时,突然听到一阵细微的 “呜呜” 声,像是有人被堵住了嘴。
“谁在里面?” 我握紧绣春刀,一步步走过去,心里做好了随时动手的准备。
走到神像后面,我终于看清了 —— 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中年男人被绑在柱子上,嘴里塞着布条,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身上还有不少被打的淤青,正是铁匠铺老板!
“是你!” 我赶紧走过去,用绣春刀割断绑在他身上的绳子,又把他嘴里的布条拽了出来。
铁匠铺老板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看到我,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林捕头!您可算来了!我还以为我要死在这里了!”
“别慌,慢慢说,是谁把你绑在这里的?为什么要绑你?” 我扶着他坐在地上,小李子赶紧递过去一壶水。
铁匠铺老板喝了口水,情绪稍微稳定了一点,哽咽着说:“是…… 是周明!昨天一早,他突然来我铺子里,说要跟我‘聊聊’,我以为他是来要之前定制的细弹簧,没想到他一进来就把我绑了,还说…… 还说我要是敢把他定制弹簧和小刀片的事说出去,就杀了我全家!”
“小刀片!” 我心里一紧,“他定制小刀片干什么?还跟你说了什么?”
“他没说干什么,就说让我把小刀片做得锋利点,还说…… 还说要能藏在画轴里。” 铁匠铺老板擦了擦眼泪,“他还提前给了我五十两银子,说是‘封口费’,我不敢要,可他硬塞给我,还威胁我要是敢不收,就现在就杀了我!”
“后来呢?他怎么把你绑到这里来的?”
“他用板车把我拉到这里的,还说让我在这里待着,等他‘事成’了再放我出去。我趁他不注意,偷偷在板车上留了点记号,就是希望有人能找到我……” 铁匠铺老板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衣角,那里有一块被撕开的布,上面还沾着点红土。
红土?
我低头看了看地面,破庙周围的泥土果然是红色的,跟城里的黄土完全不一样。看来之前小李子说的 “有人看到往破庙方向去”,确实是铁匠铺老板。
“你再想想,周明有没有跟你提过其他人?比如…… 有没有人指使他这么做?” 我追问,心里隐隐觉得,周明和柳如烟背后,肯定还有人。
铁匠铺老板皱着眉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对了!我好像听到他跟一个人说话,说什么‘小舅子那边已经打点好了’,还说‘事成后画坊归他,画归小舅子’。当时我吓得不敢出声,没听太清楚,不过那个‘小舅子’,好像是知府大人的小舅子!”
知府小舅子?
我心里 “咯噔” 一下,难怪之前知府一直对这个案子不上心,还总想着从轻发落,原来他小舅子才是幕后主使!
“你确定是知府小舅子?” 我抓住他的胳膊,语气有点急 —— 这可不是小事,要是真跟知府小舅子有关,那这个案子就不是简单的谋杀案了,背后还牵扯着官场势力。
铁匠铺老板点点头,脸色发白:“我确定!之前知府小舅子去我铺子里买过一把刀,我见过他,周明跟那个人说话的声音,跟知府小舅子很像!”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证据还不够,光凭铁匠铺老板的一面之词,根本扳不倒知府小舅子,必须找到更确凿的证据。
“小李子,你先把铁匠铺老板送回城里,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派人严加看管,别让他再出事。” 我对小李子说,“我去知府小舅子府上看看,说不定能找到点线索。”
“林捕头,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 小李子赶紧说,“要不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你把铁匠铺老板看好就行。”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自有分寸,不会跟他们硬来。”
小李子还想说什么,被我一眼瞪了回去,他只好点点头,扶着铁匠铺老板慢慢往外走。
我看着他们走远,转身翻身上马,朝着知府小舅子的府邸奔去。心里的怒火像被浇了油的柴火,越烧越旺 —— 知府小舅子竟然为了沈清砚的画,指使周明和柳如烟杀人,还想掩盖真相,这简直是无法无天!
知府小舅子的府邸在城东,是一座很大的宅院,门口站着两个凶神恶煞的家丁,手里拿着棍子,看起来很不好惹。
我没直接进去,而是绕到府邸后面,那里有一道矮墙,正好能看到里面的院子。我爬上一棵老槐树,趴在树枝上,仔细观察着里面的动静。
院子里很安静,只有几个丫鬟在打扫卫生。我注意到书房的窗户是开着的,里面坐着一个穿着锦袍的男人,正在看书,正是知府小舅子!
我屏住呼吸,仔细听着里面的声音,可距离太远,什么都听不见。就在我想办法怎么进去的时候,突然看到一个家丁端着一个托盘走进书房,托盘里放着一封信。
知府小舅子接过信,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变了,赶紧把信藏进了书桌的抽屉里。
“有问题!” 我心里一动,那封信肯定有问题,说不定就是他跟周明的往来信件!
等家丁走后,我悄悄从树上爬下来,绕到书房窗户下面,轻轻推开一条缝,看到知府小舅子正站在书桌前,手里拿着那封信,眉头皱得紧紧的。
我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掏出红伶师傅教我做的 “无声开锁器”—— 一根细如发丝的铁丝,轻轻插进窗户的锁孔里,慢慢转动。
“咔嗒” 一声,锁开了。我轻轻推开窗户,跳进书房,动作轻得像猫一样。
知府小舅子正背对着我,没发现我进来。我握紧绣春刀,慢慢走过去,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小舅子大人,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他吓了一跳,赶紧把信藏到身后,转过身看到我,脸色瞬间白了:“林…… 林捕头?你怎么会在这里?谁让你进来的!”
“我要是不进来,怎么能看到你藏信呢?” 我笑了笑,手里的刀在灯光下闪着冷光,“那封信,是周明给你的吧?里面是不是写着‘事成后画坊归你,沈清砚的画归我’?”
他的身体开始发抖,说话都不利索了:“你…… 你别胡说!我根本不认识什么周明!那封信…… 那封信就是普通的家书!”
“家书?” 我走过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把他藏在身后的信抢了过来,“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家书让你这么紧张。”
打开信,上面的字迹虽然潦草,但我一眼就认出是周明的 —— 之前查他临摹的画谱时,见过他的字!信里写着:“小舅子大人,沈清砚已除,画轴机关用的就是您让我定制的弹簧和小刀片,画坊我已经控制住了,《西湖全景图》还没找到,您放心,我一定会找到的,到时候给您送过去。”
“你还有什么要狡辩的?” 我把信扔在他面前,语气冷得像冰,“你为了沈清砚的画,指使周明和柳如烟杀人,还想让他们顶罪,你以为你做得天衣无缝?”
他瘫坐在椅子上,脸色惨白,再也说不出话来,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林捕头,我…… 我不是故意的!都是沈清砚那个老东西,他非要把画献给朝廷,不肯卖给我,我也是没办法才这么做的!您饶了我吧,我给您钱,多少都行!”
“钱?” 我笑了,“你觉得钱能买回沈清砚的命吗?能抵消你做的恶吗?”
我拿出锁链,把他的手捆上:“跟我走,去公堂,让知府大人看看,他的好小舅子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他拼命挣扎:“林捕头,你不能抓我!我姐夫是知府!你抓了我,你也没好果子吃!”
“我好不好跟你没关系,你只要知道,你犯了法,就必须受到惩罚!” 我拽着锁链,把他拉起来,朝着门口走去。
刚走到院子里,就看到知府带着一群捕快跑了过来,看到被捆着的小舅子,脸色瞬间青了:“林晚秋!你干什么?赶紧把他放了!”
“放了他?” 我冷笑,“知府大人,您看看这封信,看看您的好小舅子做了什么好事!他为了一幅画,指使周明和柳如烟杀了沈清砚,您还要我放了他?”
我把信扔给知府,他看了一眼,手都在抖,半天说不出话来。
“知府大人,您要是还想包庇他,那您就跟他一起去公堂,让上级大人评评理,看看您这个知府是怎么当的!” 我拽着锁链,推着小舅子往前走,“走!去公堂!”
知府站在原地,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最终还是没敢拦我 —— 他心里清楚,要是这事闹到上级那里,他这个知府也别想当了。
我拽着小舅子走出府邸,街上的百姓看到这一幕,都围了过来,议论纷纷。
“那不是知府小舅子吗?怎么被林捕头捆起来了?”
“肯定是犯了什么事,你没看林捕头手里拿着信吗?说不定跟沈画师的案子有关!”
“林捕头可真厉害,连知府小舅子都敢抓!”
听着百姓的议论,我心里没有一点高兴,反而觉得很沉重。一个知府的小舅子,就能为了一幅画草菅人命,那要是更大的官,岂不是更无法无天?
我握紧手里的绣春刀,心里暗暗发誓:以后,我一定要更加努力,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只要犯了法,我就一定要把他绳之以法,不让无辜的人再枉死。
走到公堂门口,小李子已经带着铁匠铺老板在等我了。看到我把小舅子抓了回来,小李子高兴得跳了起来:“林捕头,您太厉害了!真把他抓回来了!”
“别高兴得太早,还有很多事要做。” 我把小舅子交给捕快,“把他关起来,严加看管,明天一早,跟周明、柳如烟一起审问!”
捕快应了一声,把小舅子带了下去。
铁匠铺老板走到我面前,深深鞠了一躬:“林捕头,谢谢您救了我,还为沈画师伸了冤。您放心,明天审问的时候,我一定如实作证,不会让那些坏人逍遥法外!”
我点点头:“辛苦你了,你先下去休息吧,明天还要麻烦你。”
他感激地看了我一眼,跟着小李子下去了。
公堂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我走到沈清砚的尸体旁,掀开白布,看着他的脸,轻声说:“沈画师,您放心,害您的人我都找到了,明天,我一定会让他们受到应有的惩罚,不会让您白白牺牲。”
窗外的月亮升得很高,洒在公堂上,像是给沈清砚的尸体镀上了一层银霜。我握紧手里的绣春刀,刀鞘上的铜纹在月光下闪着冷光。
明天,就是最后的审判了。
我一定会让真相大白于天下,让那些作恶的人付出代价,这是我对沈清砚的承诺,也是我对自己的承诺。
第二天一早,公堂外就围满了百姓,大家都想看看这个案子的最终结果。知府坐在公堂之上,脸色难看极了,估计是一夜没睡好。
我把周明、柳如烟和小舅子都押了上来,又让铁匠铺老板出庭作证,把找到的证据一一摆出来:周明定制弹簧和小刀片的账本、柳如烟买乌头草的记录、小舅子和周明的往来信件,还有那幅《西湖全景图》。
证据确凿,三人再也无法狡辩,只能认罪伏法。
知府虽然舍不得小舅子,但在铁证面前,也只能依法判决:小舅子犯教唆罪、故意杀人罪,判死刑;周明犯故意杀人罪,判死刑;柳如烟犯故意杀人罪、伪造证据罪,判流放三千里。
百姓们听了判决,都拍手叫好,说这是大快人心。
我站在公堂之上,看着被押下去的三人,心里没有一点轻松 —— 虽然案子破了,坏人也受到了惩罚,但沈清砚再也活不过来了,他的才华,他的画,都成了永远的遗憾。
案子结束后,我把《西湖全景图》献给了朝廷,皇帝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