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门里吹出来的时候,墨渊还以为自己死了。
那风不冷不热,却带着一股子铁锈混着香灰的味道,像是有人在千年古墓里烧了一整夜的纸钱。他膝盖一软,玉简脱手,整个人往前栽,眼看就要脸朝下拍进那幽光浮动的阶梯里。
一只手拽住了他后颈。
黑索缠岩,铜铃嗡鸣未绝,夜影的残煞在石壁上划出三道焦痕,硬生生把人拖了回来。墨渊趴在地上,喉咙里全是血腥味,左臂那道黑痕还在跳,像有根针在皮下扎来扎去。
“别动。”夜影声音压得极低,“脚底下是空的。”
灵汐已经甩出冰丝,在断裂的石阶间织成一张网。她指尖发白,灵珠黯淡如蒙尘,可动作没半点迟疑。三人踩着冰网挪到一块稍稳的岩台上,脚下那些完好的石板忽然“咔”地一声裂开,十几根乌黑毒刺从窟窿里弹出来,尖端滴着绿液,滋啦作响。
“操。”墨渊咳出一口血沫,“这地方连地板都骗人。”
“你刚才说‘踩有裂纹的’。”灵汐扶他坐起,撕下裙角按在他肩头伤口上,“你是怎么知道的?”
“老子以前挖坟。”他咧嘴,牙龈还带血,“老阴沟里的棺材板,看着光溜,一踩就塌。反倒是裂缝多的,说明撑过几回,结实。”
夜影没接话,铜铃悬在掌心,裂口又深了一分。他闭眼感知气流,每走十步才睁一次,指路:“左三步……停!右移半尺——地缝要喷火了。”
话音刚落,一道赤焰从砖缝里窜出,足有丈高,烧得空气噼啪炸响。火焰过去,地上留下一圈焦黑符文,正缓缓逆向旋转。
“这阵法吃活气。”夜影睁开眼,瞳孔缩成一线,“我们走得越稳,它吸得越狠。”
墨渊咬牙撑起身,功德金光在经脉里只剩一丝余温,系统界面死灰一片,属性点调不出来。但他记得——上次加敏捷时,身子像被风吹起的纸片,快得连影子都拉不住。现在不敢想,只能靠肌肉记忆。
第三波陷阱是从头顶来的。
他们刚绕过一段塌陷的廊道,穹顶突然传来机括转动的“咯吱”声。上百片三角石刃从缝隙里探出,密密麻麻,像一群巨兽张开了嘴。
“低头!”墨渊一把扑倒灵汐,夜影翻滚侧避。石刃暴雨般砸下,插进地面的瞬间又迅速收起,只留下一个个冒着青烟的小洞。
“再这么下去,还没见着宝贝,咱们先被切成肉丁。”墨渊喘着粗气,眼角余光扫到墙角一处凹陷——和其他地方不同,那块石砖歪斜着,边缘刻着半个残缺符号,像是被人硬生生抠掉了一部分。
他没吭声,只用脚尖轻轻踢了下灵汐的靴子。
灵汐会意,故意放慢脚步,假装体力不支踉跄了一下。夜影立刻接戏,低喝:“小心后面!”
两人一左一右护住她,实则掩护墨渊悄然摸向那处凹槽。
他从怀里摸出那块《古阵残篇》的玉简残角,边角还沾着他刚才滴的血。对准凹槽一插——
“咔哒。”
整条长廊猛地一震。
前方三十丈外,一座封闭石门缓缓开启一线,幽光流淌而出,映出内殿深处层层叠叠的影子。
“走!”墨渊刚吼出口,两侧壁画轰然炸裂!
四具骸骨傀儡从浮雕中爬出,关节咔吧作响,眼窝里燃着幽蓝鬼火。它们没有废话,抬手就是一记横斩,锈剑划破空气,直取灵汐咽喉——她身上灵力波动最盛,显然是优先猎杀目标。
夜影怒吼,掷出铜铃。
本命煞气炸开,黑雾化作七道弧形利刃,齐刷刷斩下两具头颅。可不过眨眼,断颈处白骨再生,脑袋重新接上,攻势更猛。
“杀不死?!”灵汐结冰盾格挡,却被一记重劈震得单膝跪地。
墨渊看得真切——这些玩意儿怕的不是力道,而是**顺序**。刚才夜影斩首时,两具傀儡动作略有先后,后倒下的那个,复原慢了半拍。
“别打头!”他嘶吼,“先废腿!再断臂!最后才砍头——它们得按规矩重生!”
夜影一听就懂,翻身跃起,黑索缠住一具傀儡脚踝,狠狠往地缝里拽。骨头碎裂声清脆响起,那傀儡当场跪倒。另一具扑来,被灵汐冰锥贯穿肩胛,手臂垂落。
可就算这样,它们还在爬。
墨渊目光死死盯住石门那道缝隙,离得最近的一具傀儡已举剑劈下。他猛地扑向墙角,将玉简残角再次插入凹槽旁的一个隐秘卡榫——这是他刚才用指甲刮出来的痕迹。
“老子不讲武德,专搞暗扣!”
“轰!”
石门骤然加速闭合,最后一具傀儡的剑尖堪堪卡在门缝,发出刺耳摩擦声。墨渊趁机一脚踹在它胸口,白骨四散。他转身就冲,肩头被划出一道深口,鲜血狂飙。
灵汐拽着夜影侧身挤入门缝。
墨渊最后一个跃入,背后石门轰然合拢,震得整个殿堂簌簌落灰。他瘫坐在地,玉简掉在一旁,上面的血迹已经干成黑痂。
“这地方……”他喘着粗气,嘴角却翘起来,“比老子想象的还阴。”
灵汐默默撕下最后一截裙角,给他包扎肩膀。夜影蹲在门前,盯着石门内侧一道刻痕——那是和他铜铃裂口完全吻合的印记。
“这不是遗迹。”他声音冷得像冰,“是牢笼。”
墨渊抬头。
大殿幽深,四壁空荡,唯有中央一座石台静静矗立,台上摆着一只青铜匣,表面蚀满绿锈。奇怪的是,那匣子没有锁,却透出一股让人脊椎发凉的压迫感。
他左臂黑痕突然一烫,“启”字微光闪了一下。
系统依旧灰屏。
可就在他伸手想去碰那匣子的刹那——
青铜盖子自己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