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还斜在林子里,照着那三张脸从铁青转成猪肝色。
墨渊没走。他站在原地,像根插进土里的钉子,右手缓缓从怀里抽出那枚玉符,在指尖轻轻一弹。
“啪。”
清脆一声响,玉符翻了个身,落回掌心。
“你们说要清理门户?”他咧嘴一笑,眼角微眯,“行啊——那得按规矩来。”
他抬手一指小径入口处那块斑驳的青铜牌匾,字迹被风雨啃得坑洼不平,但第三条还看得清楚:“《灵霄戒律》第三条:凡私斗者,不论缘由,皆罚扫山阶三日。谁先动手,谁去扫。”
三人顿时僵住。
外九·三七脸色变了又变。他们奉命堵人,可没说要替玄通背锅受罚。执律堂那帮人可不是好说话的,真要因为“私斗”被记上一笔,回去连月俸都得扣。
“怎么?”墨渊往前踱了半步,靴底碾过一片枯叶,发出细微的碎裂声,“不敢了?刚才不是挺能喊的吗?‘灾星滚出山门’——这话是谁带头喊的?站出来我看看。”
外九·四二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脖子。
墨渊目光如刀,直戳为首那人:“你不是要抓我走吗?来啊,动手啊。我不还手,你要是觉得自己真是执法者,那就请便。”
他说着,双臂一摊,胸膛敞开,像是送菜上门。
可没人敢动。
风静得连树叶都不晃一下。
墨渊嘴角翘起,心里却早把敏捷属性悄悄提了两成。经脉里的灵力如溪流暗涌,只等对方破戒先攻,他就能名正言顺地反击——既不违宗规,又能打得他们满地找牙。
“你以为我不敢?”外九·三七终于被激红了眼,怒吼一声,右掌凝起一团青气,直取墨渊咽喉!
掌风未至,墨渊已动。
他侧身一闪,动作轻巧如风掠草尖,那掌擦着肩头掠过,带起一阵尘土。
“你先动手了。”墨渊声音平静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按戒律,该你去扫阶。”
话音未落,他右腿低扫而出,脚尖精准点中对方膝弯内侧。
“咚!”
那人闷哼一声,单膝跪地,膝盖砸进泥里溅起一圈湿土。
墨渊顺势欺身而上,左手扣肩下压,右脚踩住其背心,将人牢牢摁在地上。
“哎哟,这姿势还挺熟?”他低头一笑,“上次巡夜摔跤是不是也这样?”
另两人瞪大眼睛,想冲上来又不敢。
一个照面就被制伏,还是当着同伴的面跪地磕头,这脸丢得比挨揍还疼。
“下一个?”墨渊抬起头,眼神扫过剩下两人,语气轻松得像在问晚饭吃什么,“要不要一起上?我给你们算个总账,打包处理,省时省力。”
两人僵在原地,手攥着腰间短剑,却连拔都不敢拔。
墨渊这才慢悠悠松开脚,退后两步,拍了拍衣袖上的灰:“记住了,下次想当狗腿子,也得先看自己有没有那副骨头。”
地上那人挣扎着爬起,脸上全是泥和汗混成的黑道,眼神怨毒地盯着墨渊。
墨渊却忽然冷笑一声:“还有——你靴底那符印,是血咒残迹吧?踩了邪修祭坛的东西,三天内不找药师洗魂,脚筋会自己烂断。”
那人猛地低头看向靴底。
那一抹暗红还在,边缘弧形清晰,像是某种古老阵法的残纹。他瞳孔一缩,嘴唇微微发颤。
“你……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不重要。”墨渊摆摆手,“重要的是,你今晚要是不做点什么,明天走路就得拄拐。”
他不再多看三人一眼,转身迈步。
步伐稳健,背影挺直,像是刚赢了一场大赌局的闲汉,兜里揣着别人的裤衩走了。
身后,三个人杵在原地,像三根被雷劈过的木桩。
外九·三七死死盯着墨渊的背影,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这事没完!”
“我说过了,我没打算让它完。”墨渊头也不回,声音飘过来,“我只是嫌现在太无聊,所以陪你们玩两招。下次来,记得带点脑子,别光带嘴。”
他脚步不停,沿着林道往居所方向走去。
怀里玉符还温着,铜环贴着胸口,偶尔轻轻撞一下肋骨。系统界面悬浮在视野角落,黑白符文流转如常,没有提示,也没有奖励——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赢了。
不是靠蛮力砸人,也不是靠系统开挂,而是用规则反将一军,让他们自己跳进坑里。
这才是“老六”的打法。
正走着,忽然察觉后颈一热。
不是痛,也不是痒,而是一种熟悉的温流,顺着脊椎往上爬,像是皮下有条小蛇在游。
他脚步微顿。
来了。
又是那种感觉。
上一次是昨夜铜环松脱,这一次……是刚才那人靴底的血咒?
他不动声色地摸了摸后背印记的位置,指尖隔着麻衣触到一点微烫的皮肤。
系统没反应,但身体先一步知道了什么。
他眯了眯眼,心想:这玩意儿不会是能吸邪祟吧?回头找个坟头试试?
念头刚起,前方林道尽头忽有火光晃动。
两队巡夜弟子提着灯笼走来,脚步整齐,腰牌清一亮。
墨渊立刻放缓脚步,低头咳嗽两声,肩膀微塌,瞬间从刚才那个踩人背心的狠角色,变成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咳……累死我了,还得赶回去喝药。”
他嘴里嘟囔着,手里却已把玉符塞进内袋最深处,铜环挪到左腋下夹着,聚气丹含进嘴里,慢慢化开。
等那队人走近,他正好抬头,露出一张苍白带汗的脸:“几位师兄,借过。”
对方扫了他一眼,见是个外门弟子,也没多问,点点头就过去了。
墨渊目送他们走远,才重新挺直腰板。
“装孙子也是本事。”他自言自语,“尤其是装给狗腿子看的时候。”
他继续往前走,脑子里却已经开始盘算。
那血咒残迹……是从哪来的?后山?禁地?还是玄通特意让人踩的陷阱?
如果是陷阱,那说明玄通不止想赶他走,还想给他栽赃——一旦他碰了沾血咒的人,事后发作起来,就能说是他下的咒。
阴险。
但他更阴。
“下次见面,我不打你脸。”墨渊嘴角一扬,“我让你自己扇。”
他走过一段碎石坡,前方就是外门居所区,几排低矮屋舍错落分布,灯火稀疏。
就在他即将转入巷口时,忽然停下。
月光依旧洒在肩头,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比正常人多了寸许。
而且——
影子的指尖,正缓缓翘起,像握住了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紧接着,那指尖轻轻一勾。
仿佛在空中,写下了一个极小的“咒”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