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准备美式居合糊脸的江心月，看到从那道充满了不祥与疯狂意味的裂隙之中走出的，并非什么来自虚空的恐怖怪物。
而是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脸上还带着几分“体验新功能后”的、充满了惊奇与满意的身影。
“你……”少女那张本还充满了警惕的清丽俏脸上，所有的表情都凝固了，“你……怎么……”
林天鱼看着她那副见了鬼似的可爱模样，只是随意地摆了摆手，那道还在不断张合着“眼眸”的漆黑裂隙，便如同被瞬间抚平的褶皱，悄无声息地，重新融入了现实。
“没什么。”少年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充满了“实验成功”韵味的笑容，“就是……学了条新的近路。”
林天鱼一边安抚着自家那还处在“我家墙壁长了个男友”的震惊状态中的小女友，一边在心底，飞速地复盘着刚才那场堪称“奇幻”的旅程。
这次技能的消耗……还好。
看来，这「隙间」的消耗，其本质，并非取决于跨越的物理时空距离。
「因果集理论」在最基础的层面上，是可以无冲突地导出宏观尺度下的「四维时空连续统」的。因此，从结果上来看，这个消耗，又约等于跨越的时空距离。
可那也只是“约等于”。
林天鱼能清晰地感觉到，刚才那三千点灵能，并非被用来“移动”他自身。
那更像是一笔一次性的“过路费”，用来支付“创造因果链”这一行为本身。他强行地，在「林天鱼离开新·君士坦丁外郊」与「林天鱼抵达远行星号舰桥」这两个本应“类空分离”的、不存在任何直接因果联系的事件集合之间，用那足以撕裂现实的权柄，野蛮地、不讲道理地，构筑了一条全新的、最短的、也是唯一的“因果链接”。
一旦这条“捷径”被创造出来，后续的维护，似乎便不再需要他支付任何额外的“费用”了。
真是……野蛮得不讲理啊。
这背后所代表的战略意义，足以让任何一个文明的军事家都为之疯狂。这意味着，他完全可以在两个相隔数个天文单位（日地平均距离，约.7公里）的星球之间，开启一道绝对的、无视任何物理阻隔的战略通道，实现兵力与物资的瞬时投送。
只不过……
林天鱼再度沉下心神，仔细地研读了一番那份详细的技能面板。
这些由他亲手开启的「隙间」，似乎并不能永久地存在于现实世界。它们就像是现实这张画布之上，被强行撕裂开的、短暂的伤口。在世界本身的“自愈能力”（或者说，因果律的稳定性）作用之下，这些“伤口”会在十分钟之后，自动地、不可逆地闭合。
理论上，下一步便是验证那句充满了诱惑力的“超越光速的绝对通道”。
可该如何做呢？去外太空或许可以，利用天文单位级别的距离来进行观测，但那太过遥远，也太过耗费精力。
思考片刻之后，林天鱼简单地与少女沟通了一番，两人便利用「远行星号·改」舰桥上现成的工具，捣鼓出了一个充满了“极客”风格的、朴素的实验装置。
那是由两台独立的、通过一条实体数据线连接的微型终端所构成的、最简单的信号收发器。江心月亲自操刀，利用自己庞大算力，将两台终端的时钟，同步到了纳秒（1e-9秒）级别。
“光速的牢笼，远没有人类想象中那般渺远。”林天鱼一边调试着自己手中的终端，一边用一种近乎于“科普”的语气，对着身旁的少女说道，“实际上，哪怕是在我们那个时代，人类的日常，也无时无刻不受到光速的限制——网络延迟。”
他调出了一张现实世界的地球地图，随手在夏国香港与美国纽约之间划出了一条直线。
“两地直线距离约12,989公里。这意味着，即便我们能铺设一条绝对笔直的、横穿地核的光缆，信息从一端传递到另一端，也至少需要43.3毫秒。这是物理法则所设下的、绝对的、无法被任何技术手段所逾越的‘下限’。无论人类再怎么优化网络链路，都不可能将网络延迟，降低到这个数字以下。”
“所以……”江心月那双漂亮的眼眸之中，闪烁着理性的光芒，“这颗星球的直径，约莫在12,800公里上下。这意味着，光，从星球的一端直线穿行至另一端，所需的时间，约莫在42.6毫秒。”
林天鱼再度划开一道漆黑的「隙间」。这一次，他没有再去进行什么复杂的“坐标集合”定位。他只是将自己的意志，投向了那个最简单、也最纯粹的方向——
星球的另一端。
再度踏出「隙间」，刺骨的寒风裹挟着冰冷的雪粒，瞬间灌入了他那并不算厚实的衣领。
他手中的终端屏幕之上，依旧稳定地显示着与江心月那边的连接状态。而那条本应纤细脆弱的数据线缆，此刻却如同连接着两个世界的脐带，其一端握在他的手中，另一端则毫不讲道理地、直接没入了他身后那道还在缓缓张合着猩红“眼眸”的、漆黑的「隙间」之中。
……
「远行星号·改」的舰桥之上，江心月那双漂亮的眼眸，死死地、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面前的全息数据面板。
那上面，一行代表着“信号延迟”的绿色数字，正以纳秒为单位，进行着极其轻微的、毫无规律的跳动。
【ping: 37 ns】
【ping: 41 ns】
【ping: 35 ns】
【ping: 39 ns】
这个数字，自林天鱼踏入「隙间」的那一刻起，便一直稳定地维持在这个堪称“荒诞”的范围之内，从未有过任何超过50纳秒的波动。
哪怕，就在数秒之前，当林天鱼的身影已然从那道充满了不祥与疯狂意味的裂隙之中，重新走回舰桥之上时，这个数字，依旧如同最忠诚的卫兵，固执地、顽固地，坚守着自己的岗位。
“怎么样？”林天鱼看着少女那副充满了“三观重塑中”的、呆滞的可爱模样，忍不住笑着问道，“延迟高吗？”
“不……不对……”江心月用一种梦呓般的、充满了极致困惑与荒诞的语气，轻声自语，“这不合理……这违背了所有已知的物理学常识……”
她猛地抬起手，在全息面板之上疯狂地操作着，调出了数个充满了复杂公式与模型的诊断窗口。
“星球直径12,800公里……光速真空传播的理论最低延迟，是42.6毫秒……也就是42,600,000纳秒……就算考虑到我们这套设备本身的电路处理与系统响应延迟，这个数字，也不可能低于……”
她的声音，突兀地，戛然而止。
因为她终于意识到了一个比“超光速”还要更加恐怖、也更加离谱的、唯一的可能性。
她猛地抬起头，那双漂亮的眼眸之中，倒映着林天鱼那张依旧带着几分笑意的、清隽的脸庞。
“这个延迟……”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法被抑制的、源于认知被彻底颠覆的颤抖，“根本不是信号跨越了整个星球的延迟……”
“这……这只是这两台终端，它们自己硬件的……处理延迟！”
那意味着什么？
那意味着，当信号通过那条跨越了整个星球的「隙间」时，它根本没有“飞行”！它所耗费的时间，是绝对的、纯粹的……
零。
林天鱼看着少女那副大受震撼的可爱模样，只是随意地耸了耸肩，用一种近乎于“陈述事实”的、平淡的语气，为这场充满了“反物理学”的实验，做出了最后的总结。
“看来，这‘隙间’，似乎……不讲道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