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你真的能复活他们吗?”
一个和江心月长得一模一样的、穿着一身洁白的“少女”,正用一种充满了迟疑与不确定的眼神,看着眼前的江心月。
她,就是这个名为“拟构循环”的副本世界里,自称为“IVA”的、唯一的“系统管理员”。
“能,所以,你能不能先换个模样?不要再用我的样子了,谢谢。”
江心月用着一双充满了疲惫的死鱼眼,看着眼前这个顶着自己脸的“IVA”,语气里,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烦躁。
虽然她也承认,自己确实长得很好看,很养眼。
可是,看到别人顶着自己的脸,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这种感觉,她还是很讨厌。
这是第十四次循环了。
真的进到这个副本里之后,她才发现,事情,远没有那个充满了JRpG风格的介绍里,写得那么简单和美好。
这个世界,确实是在进行着永无止境的、绝望的循环没错。
可是,那个该死的副本介绍里,也没说,她的队友们,会在每一次的循环结束之后,都彻底地,失去所有的记忆啊!
她已经尝试着,组建了好几批完全不同的“冒险团队”了。
有那种由圣骑士、牧师和战士组成的、最经典的“铁三角”组合;也有那种由刺客、游侠和吟游诗人组成的、更灵活的“潜行小队”;甚至,她还尝试过,去说服那些本来应该是作为“反派”登场的、强大的魔族和龙族,与她一同,去寻找那些能重塑时间线的“莫比乌斯碎片”。
但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无论是谁,只要是这个世界里,土生土长的“原住民”,他们都会在每一次的循环结束之后,被彻底地“重置”掉所有的记忆。
每一次当新的循环开始之后,他们都会像第一次见到她一样,用那种充满了陌生与警惕的眼神,看着她,然后,再重复一遍那些她已经听了十几遍的、充满了套路感的、千篇一律的开场白。
只有她,江心月,这个来自于“外界”的、唯一的“玩家”,才能将每一次循环的记忆,都完整地,保留下来。
而在经历了十三次充满了希望与绝望的、痛苦的失败之后,江心月终于,做出了一个艰难的、但也是唯一的、正确的决定。
她,放弃了再去寻找那些所谓的“队友”。
她选择单刷。
利用自己在前几次循环之中,所积累下来的、关于这个世界所有情报的“信息差”优势,成功地,以一种近乎于“作弊”的方式,绕开了所有的艰难险阻,一个人,集齐了所有的“莫比乌斯碎片”。
然后,她便见到了眼前这个,自称为“IVA”的、这个世界的“系统管理员”。
也从她的口中,印证了关于这个世界,那更深层、也更残酷真相的猜想。
所谓的“大崩构”,所谓的“时间线破碎”,所谓的“集齐碎片就能拯救世界”……
全都是假的。
这里,根本就不是什么陷入了时间循环的、剑与魔法的幻想世界。
这里,是一个冰冷的、残酷的、用来囚禁灵魂的……虚拟监狱。
而那些曾经陪伴着她,一同经历了十三次充满了欢笑与泪水的、史诗般冒险的“队友”们,也不过,都只是由这个虚拟监狱的系统,所创造出来的、没有真正灵魂的“复制体”罢了。
在很久很久以前,这个世界的人类,也就是……另一个平行时空的“地球”人类,他们的母星,快要寄了。
于是,他们制定了一个宏伟的、充满了悲壮与希望的“方舟计划”,准备跑路。
但可惜的是,他们并没有掌握真正意义上的、能超越光速的FtL(Faster than Light)航行技术。他们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建造一艘巨大的、由亚光速引擎驱动的“世代方舟”,然后,用一种最“笨拙”、也最漫长的方式,慢慢地,飞向那个他们早就已经观测到的、距离他们最近的、拥有宜居条件的新的家园。
为了能让船上的数百万人类,安然地度过那段长达数百年、甚至上千年的、漫长而又枯燥的星际迁徙,他们选择了,大规模地使用“人工冬眠”技术。
而这个所谓的“拟构循环”,这个虚拟现实的世界,其最初被创造出来的目的,也只是为了能让那些处于冬眠状态的船员们,可以在他们的梦境之中,提前地,去适应那颗他们即将要抵达的、全新的殖民星球的生活。
而更神秘(sb)的是,创造出这个虚拟世界的、那个平行时空的人类,他们在“虚拟现实”这项技术上的水平,其实,也非常的……一般。
他们甚至,连“灵魂”与“思想”的本质,都还没有研究明白。他们所能做到的,也只是用一种极其粗暴的、类似于“复制粘贴”的方式,将一个人的记忆,给完整地复制一份下来,然后,再强行地,塞到一具由程序代码构筑的、空白的“虚拟灵魂”上面去。
所以当江心月第一次亲手把敌人彻底杀死之后,没有任何经验收入,就差把尸体细细剁成臊子了。
而在大多数情况下,这种粗暴的“复制粘贴”,其表现,也确实和本人差不多一致,没什么问题。
但,其中,还是存在着一个极其微妙的、足以让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人都感到不寒而栗的、恐怖的伦理问题。
例如在这个“虚拟监狱”项目,还处于内部实验阶段的时候,研究人员们,就已经发现了这个问题。
虽然现实世界里的那个志愿者,在被覆写了虚拟世界里的记忆之后,确实会像他们预期的那样,仿佛只是从一场漫长的、逼真的梦境之中苏醒过来了一样,一切正常。
可惜的是,那个在虚拟世界里,和他一同经历了那段“梦境”的、由他的记忆所创造出来的“虚拟体”,却依旧,还留在了那个虚拟的世界之中。
在面对那个充满了困惑的、属于志愿者的“虚拟体”,向着研究人员们,发出了“为什么我还在这里?”、“我怎么还没出去?”的询问时候,那位负责整个项目的、冷酷的研究主管,只是淡淡地,对着他身边的程序员,下达了一个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命令。
——“删掉就好了。”
一切正常。